重庆夫妻搬家原文

王巍拖着箱子去机场的时候是晚上九点。电热水壶还在烧着开水，呼呼地冒着热气。水

汽充满了整个客厅。

陈默一个人躺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好像是一个跳舞选秀节目。陈默看得不太认真，时不

时会盯着客厅里的堆得到处都是的纸箱子发呆。

搬家的时候定在周六上午，房东已经急不可耐地催促着他们赶紧离开，新房客会在周六

中午就过来。尽管陈默和王巍央求着再多给两天时间，至少等到他们周日房子租期到再走。

可是这个职业二房东还是野蛮地选择无视。看在那一个月押金的份上，陈默和王巍也就没再

多说什么。

新房子找的很仓促，但看在时间的份上，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抱怨的了。陈默正好趁这个

机会找了一个离两人工作地方更近的小区，虽然王巍后来还是时常咕哝着自己可能今年要换

工作的事情。但毕竟没有定数的事情，他也不好拿这个当作合理的接口。于是陈默也就随口

应和着而已。不过至少后面要搬的地方没有什么特别大的问题。下一年也算有个着落，陈默

也就满意了。

这个时候热水烧好了，清脆的发出一声咔哒的声音。陈默给自己倒了一杯刚烧开的水,

听着厨房坏掉的水龙头的滴答声，满意地晃着杯子。

电视里有个长相丑陋的女孩子跳着舞，舞跳得不好，陈默看不懂舞蹈，但也看出了节目

制作组的恶意。他转过头去，墙壁上是楼上漏水的水渍。墙壁斑斑勃勃。陈默收回目光，禁

不住地往另外一边看过去。电视柜的左边原本放书橱的地方，现在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纸箱子。

是王巍从同事那里借来的，丑陋的棕色底上面印着旺仔头像。在电视机里闪烁的五颜六色灯

光的映照下显得可怕。

陈默借机喝了一口水，水还是很烫，烫到了他嘴角昨晚刚长出来的溃疡上。

手机震了一下，是王巍。他说了一句上飞机了。陈默把手机丢在边上，去冰箱里给自己

倒了一点已经开了三个月的威士忌。酒太冰了，陈默有胃病，喝冰的东西会不舒服。他顺手

就把手边的半杯热水倒了进去。

温热的稀释的酒，慢慢滑进了胃里。

陈默感觉舒服了点，打开手机，回了王巍一句一路平安后，看着部门群的信息不停地闪

烁着。陈默打开后看见都是欢迎明天将新入职的小朋友的信息。

“现在 95 后的小朋友都出来工作了啊。”陈默心里嘀咕着，还是顺手翻着前面的留言。

新部门助理叫小七，点开照片陈默研究了一下。是个看上去刚毕业的小男孩，脸上满是

胶原蛋白的青春。他半捂着脸，边上站着一个巨大的米老鼠。看上去应该是前不久在迪士尼

拍的。这个地方陈默隐约记得。想着上海迪士尼刚造好的时候，陈默陪王巍去过一次。陈默

对游乐园并不感冒，但王巍喜欢。整整一天吵吵闹闹的要买这买那，还缠着陈默拍了好多照

片。陈默因为人太多，等了半个多小时才吃上午饭心情一直就没有好过。那天吃好饭后，王

巍为了哄他就给陈默在纪念品店买了个米老鼠的耳朵。陈默嫌傻，王巍却逼着他和边上巨大

的米老鼠合影。看到这个米老鼠，陈默笑了笑，合上了手机。

一仰头，陈默一口气喝完杯中剩余的酒，想着该怎么完成王巍走之前交给他的任务——

打包。

家里大多数的衣服和日用产品都已经打包完毕了。厨房里的杂物，昨天陈默也在王巍的

指挥或者称作胁迫更为合适，也已经安放在旺仔的巨大眼睛内部。而现在只剩下客厅里书橱

陈默的那些书了。

王巍不想碰陈默的那些书，陈默当然也不会允许王巍来整理他的宝贝们。他甚至可以想

象王巍粗暴的双手不耐烦地将这些生灵杂乱无章不加整理地扔进黑暗的箱子里的样子。于是

王巍出差前给陈默的最后通牒是等他周五回来前一定要书橱里所有的东西整理打包完毕，否

则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扔掉。

陈默搬了把椅子，先把最上面的书搬了下来，慢悠悠地叠在桌子上。这些都是陈默认识

王巍以后买的，准确地说是搬到这里以后开始慢慢囤的。王巍提升为经理之后，出差变得比

较多，于是陈默周末就窝在家里打扫卫生和看书，倒也是自得其乐。陈默翻到一本关于巴黎

的散文集，想起来去年春节本来两个人约定去巴黎玩的，结果因为王巍工作的缘故就取消了。

本来说是今年再去的，但好像两个人就从来没有再提过这件事情。想着，竟然也就那么过了

一年多了。陈默想着，不知道巴黎的迪士尼和上海有没有不一样。

陈默搬完了最上面的书，开始整理中间一层。有些书受了潮气，开始泛黄，长出了霉斑。

有些书却怎么也找不到。陈默整理的毫无头绪，于是又去烧了一壶水，自己躺在沙发上。电

视里的节目似乎快要演到结局，那个丑陋的女孩子在舞台上大声哭泣，妆都哭花了。陈默不

知道她到底是赢了还是输了，但总之她哭起来反而还可爱一点。陈默揉揉眼睛，看见电视机

边箱子上的旺仔头像，不禁打了个冷战。

水烧开了，吧嗒一声。陈默没有管，走到书橱面前，决定先把书全部都拿出来——一半

放在桌子上，剩下的一半则丢到沙发上。然后陈默拿出一个空箱子，开始盘算着如何打包的

问题。想了半分钟，陈默还是没有什么头绪，更糟糕的是，沙发已经都被书占满了，连坐的

地方都没有。陈默只能坐在地上，拿起了手机。

群里面又是几十条未读消息，陈默往前翻了翻，好像是小七在群里发了一个大红包。陈

默点开，竟然已经抢完了。陈默顺手在群里发了一个委屈的表情，没几秒小七竟然单独给他

发了一个定向红包。陈默感觉有点受宠若惊，但还是点开了。

8.88 元，正合适的金额。陈默竟然开始觉得自己有点不那么反感这个小男生了。

陈默想着决定把冰箱里的酒喝完。“这样还能少打包一个东西。”陈默那么安慰自己。

走到冰箱，陈默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去洗澡。浴室里基本被王巍打扫干净了，就连平时用

的洗发水和沐浴液都不知去向。陈默不想再擦干身子出去翻旺仔箱子，就算去找了，王巍回

来也会怪他没有按照他要求的再放好。于是陈默就在浴室里站了五分钟，任凭热水沿着他的

身子往下流。他竟然感觉有种诡异的快感，这种久违的快感让他急不可耐地释放了自己。结

束之后，陈默稍微冲了冲就出了淋浴间。走出来才发现，王巍竟然把浴巾也都打包好了。陈

默有点恼，却也无处发泄。陈默顶着湿漉漉的头，快速跑到房间，橱里所有的毛巾都被王巍

藏得不知去向，陈默只能回到浴室，用刚换下的睡衣擦干身体。边擦边小声地骂着王巍这该

死的强迫症。

擦干身体换好衣服，陈默鬼使神差地走到了冰箱前，拿出了那瓶威士忌。

陈默倒了一大杯酒，放到桌子上，刚想拿起热水壶准备倒热水。突然，桌边那本巴黎散

文集莫名其妙地从桌角边掉了下来。陈默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去接住书，结果却碰翻了手

边的热水壶。一大壶热水就那么倒翻在了地板上。还好热水已经开了很久，只是温热，陈默

并没被烫到。陈默愣了几秒钟，看着热水就那么在房间散开。然后回过神来，冲到浴室拿出

刚用来擦身子的睡衣扔到了地板上开始吸水。水浸湿了整个地板，还打湿了房间一边的那个

巨大的旺仔箱子。还好没有浸湿很多，应该还能用，陈默这么安慰自己。

陈默和王巍住的这个楼的地板很薄，之前的住户也发生过漏水的事情，陈默想着还是应

该去楼下打个招呼，看看情况。

陈默走到了楼下，楼下住户没有门铃，陈默找了半天，还是轻轻地敲了敲门。

门打开后，是一张似曾相识的脸。一个年轻的小男生，头也湿漉漉的，看来也是刚洗好

澡，穿着米老鼠的 T 恤衫，整个身体散发着热气和肥皂香。

陈默轻轻地哦了一声，在心里默念了一声——是小七。

小七看着陈默，眼睛眨了一眨，陈默看不出来他到底认不认识自己。但看到了房间的一

角，已经开始滴水。滴在了房间角落的一堆打包箱上，发出奇怪的有规律的声响。

小七回头沿着陈默的眼神往回看，两个人同时看着房间的滴水声，就那么不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七小声地问——“你要喝旺仔牛奶吗？我家里有好多。”

陈默却一直盯着小七衣服上的米老鼠头像发呆，就好像它会随时从衣服上跳出来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