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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12月7日发(作者:)
人物表E·T·——外星人(宇宙植物学家)。艾略特——十岁的男孩。玛丽——艾略特的母亲。麦克——艾略特的哥哥。葛蒂——五岁的女孩,艾略特的妹妹。斯但夫——艾略特的同学。泰勒——艾略特的同学。格雷克——艾略特的同学。兰斯——绰号小捣蛋,艾略特的同学。“钥匙”——代表联邦政府追踪外星人的头头。哈维——艾略特家的狗。内容提要这是一本科学幻想小说,它描写外星人乘宇宙飞船来地球采集植物,因受到美国联邦侦察队的追索,宇宙飞船仓惶离去,把一位植物学家流落在地球上。一个小男孩艾略特结识了这位外星人,和他交了朋友。他说服哥哥麦克、妹妹葛帝,把外星人收藏在自己的家里,竭力加以保护。外星人在这些孩子的同情和帮助下,克服种种困难和险阻,终于摆脱威胁,安全返回自己的星球。外星人—世界名著金库一太空船徐徐飘落,用淡紫色光束射向大地,停靠在地球上。如果有人碰巧来到这个着陆点,一定会误认这飞船是从夜空降落的巨大的圣诞树饰物①,因为飞船也是圆形的,晶莹发光,上面还刻着精致的中世纪图案。船壳上射出金刚石粉未般的悦目的灯光。远看好象有一把装饰钩子将这艘太空船挂在遥远的银河系②。尽管这里渺无人烟,驾驶者事先计算好,太空船要按时按地安全降落。可是设想到,竟然发生了意外的事件……船舱的门一打开,船员们都走下来。他们个个象年老的小精灵,拿着奇形怪状的工具探测着地面,在月色溶溶的花园里工作着,船壳上的柔和光线照射在他们身上,薄雾立刻消散了。显然,他们并不是什么小精灵,而是具有科学头脑的生物。他们在那儿采集标本,包括各种花卉、青苔、灌木和树苗。他们的头颅很奇特,两臂下垂,矮小而残缺不全的身躯,使人想起他们是小人国里的人。其实,这时四周无人。这些来自太空的矮小植物学家尽可以安心地工作。尽管如此,哪怕一只蝙蝠鼓翼而过,猫头鹰低声叫唤或一阵远方的犬吠,都会使他们心惊胆战。他们急促地呼吸着。雾气从他们的手指和长长的脚趾间冒出,使他们的身体四周罩着一层伪装。即使有人在月光底下经过这儿,也不会发现有一群太古时代的外星人在忙碌着。太空船这巨大而古色古香的圣诞树饰物并不常常光临地球,它的存在逃不过军事机构的雷达和其他扫描设备的侦察。由于体积太大,当飞船飞过树梢或降落地面时,无法用雾气将飞船全部掩护起来。所以一场追击迫在眉睫。政府部门的搜索车出动了,有关的专家连夜在路上搜查,用无线电相互联络,正向那庞大的飞船收缩包围圈。可是,年老的植物学家并没有因此而受到惊扰,至少到目前途没有。他们知道时间还很充分;在经过精密计算的这段时间里,他们知道那些地球人的隆隆车声,什么时候会传入耳中。他们曾到过这里,因为地球是如此之大,要收集的标本又是如此之多,所以非常需要时间。植物学家继续收集标本,当他们带着土壤赐给他们的战利品,返回飞船时,雾气在他们的头顶上弥漫着。他们踏进舱口,船内射出柔和的光线,经过摆满各种技术奇迹的走廊,来到飞船的中心部位。巨大的暖房里鲜花盛开,品种繁多:有印度湖泊里的荷花,非洲的蕨类植物,西藏的小草莓,美洲的黑葱。可以说,几乎种植了地球上所有的植物。由于地球上的植物种类实在太多了,所以采集工作至今还没有全部完成。许多植物都在这儿发育滋长。如果从地球的大植物园里来一位专家,看到这些植物,准会目瞪口呆。因为在这间暖房里,他可以见到远古时代恐龙用来充饥的原始植物,它们只有在煤炭的化石里才能见到,要是有人昏厥过去的话,有当年巴比伦空中花园里的草药能使他苏醒过来。含有营养液的水珠从弧形的屋顶朝下滴落,滋润着无数种植物。这儿收集了地球上有史以来的植物品种,有些植物的年龄就跟植物学家的年纪一样
① 圣诞树饰物:西方各国以12月25日为圣诞节,用彩色灯泡和其他小礼品点缀看松树或枞树等常青树, 银河系:宇宙中的一个大的恒星系,由一千亿颗以上大小星球构成,直径为十万光年。 、k作力圣涎树,树上的灯泡和其他小礼品即圣诞饰物。②大。他们急急忙忙地来回走动,眼角的皱纹就跟化石里的纹路一样深。一位植物学家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技草药,叶子已经枯萎了。他把草药放进一盆液体里浸了一会,突然,叶子伸直了,根部也显得有生气了,这时,盆上方的一扇玫瑰花形的窗户中射来柔和的光线,沐浴在光线中的植物,立即变得精神抖擞起来,和其他的花草生长在一起。它的旁边一朵洪水时期的小花,正含苞欲放。宇宙植物学家向这棵植物凝视片刻,看它生长得没有问题了,才转身穿过暖房,越过日本的樱花树。亚马逊河的鲜花犹如成串的珠玉呈现在眼前,几株普通的掉菜①也夹道相迎。他将它们抚摸了一下,又继续向前,穿过活动走廊,走下发光的舱口。夜幕里,外星人驾着自身发出的迷雾,一路走去采集植物。另一位同事手垦拿着防凤草,朝他迎面走来。他们的目光虽然没有碰在一起,却以另一种方式互相沟通思想。他们的心口底下,各自发出红光,通过半透明的薄皮肤,同时闪亮一下。他们打过照面以后,那个手拿防风草的生物,迳自走了,另外一个徒手走下山坡,他的心光趋向暗淡,又被银雾绕身。他走进高过他身体的草丛中,进入红杉林的边缘,在参夭的树丛中,显得更为矮小。他转身走向飞船,心光又亮了,好象他在向那乘过无数次的心爱的飞船打招呼似的。甬道上,船舱口,无数心光在闪烁,象很多只萤火虫,飞上飞下。他知道飞船就在附近,因此感到很放心。在危险来临之前,还有好多事要做,他逞自走进了红杉林。夜莺在歌唱,昆虫在鸣奏。当他向前走时,天生的大肚子在林地掠过,确是十分恰当的安排,给了他又低又稳的重心。可是这种体形,地球上的人是不喜欢的,因为那双大蹼足差不多就直接生在低垂的肚子下面,象猩猩一样的双手拖曳在两侧。由于长相与地球上的人不同,所以这些年老的生物,为自己的模样而羞愧,除了与地球上的植物打交道外,他们从来不想和任何生物有什么联系,也许这次是失败了。通过长期的观察,他们知道,那美丽的飞船是地球人袭击的主要目标,而他们的身躯,是制作标本的材料,并且将被陈列在玻璃橱窗里。就这样,这个天外来客小心翼翼地悄悄穿过森林。他用那非常凸出的水泡眼向四周搜寻着,这种形象很容易使你想起一只十分巨大的青蛙在路上跳跃而过。他知道在城市的街道上,这种青蛙是很难幸存下来的,他料想自己也不例外。要想在人类这个世界里获得一席位置的话,单凭鼻子象一枝踏扁的新苗,外表象一只长刺的大生梨,这副相貌就非常成问题的了。他摇摇摆摆地朝前走,十分小心地用手脚拨开树叶。他凸出的眼睛向上环视了一会儿,唯一的兴趣是找一棵红杉树亩回去。他站在一棵红杉树苗旁边,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然后把这棵树苗掘起来。他用那怪声怪气的太空话,和红杉树苗喃喃地说了一通。人们不懂这话,红杉树黄似乎懂得,当这树苗躺在那布满皱纹的巨大手掌中时,受惊的根部平直了。他转过身来,看到一道微弱的光线,从山谷的小镇射来,这微光吸引着他,使他感到好奇。今夜地球上的研究工作已告一段落,如果想探究一下那光线的来源,眼下也是最后的机会了。飞船要离开地球很长一段时间,到下
① 蔬类渲物,冬天丛生在日圃,辜高2~3寸,叶椭圆而长。次植物大变化时,恐怕要在几世纪以后了。对他来说,今夜是最后一次去窥视一下这些窗口的好机会。他匍匐而行,走出红杉林,穿过山路,来到森林防火路的边缘,地球人的房子里射出一片淡黄色的灯光,在逗弄般地闪耀着。越过防火路,进入灌木丛,他想,当结束这次旅行时,他将对同伴们讲述寻找这光源的冒险故事。他垂着肚子走在人类的道路上,就象一只被人抛弃的长了刺的大生梨,他的眼角漾起皱纹,在眯眼微笑着。他的践足上长着粗大的长脚趾,小心翼翼地踮起足尖,沿着防火路走去。就体形来说,地球对他并不完全适应,因为他出生在另一个星球,只能以这种方式行走。在那里,到处都是水,可以泅水而过,只有偶尔走在结实的地面上,才蹒跚而行。下面村屋里灯人闪烁着,他的心光也时而发出亮光,现出红宝石般的光辉。他喜爱地球,尤其是这里的植物。他也爱地球上的人,每当心光发亮时,就想跟地球人交往,把自己几千万年积累的智慧传授给他们。月光下,他的影子在前面逶迤地拖曳着,头颅象个大茄子长在细长的脖子上,耳朵藏在头部皮肤的皱纹里,好象刚吐芽的豌豆苗。如果他走到各国政府机构中去,人们会讥笑他那梨状的侧面轮廓。当人们要取笑你的相貌时,再有丰富的知识也是不管用的。于是他只好发出一身雾气,在月光下把影子掩盖起来,继续朝着大路迈步,头脑内已接到了飞船上发来的警告信号,而他知道,此刻还早了一点。这信号是给那些笨手笨脚的船员们发的,使他们可以有足够的时间回船去。而他自以为长着一双大践脚,走路比其他的船员要来得快。按照地球上的速度,他走得算是慢的了,一个地球上孩子的行走速度,比他要快三倍。他记起一个恐怖的夜晚,有一个人骑自行车差点把他撞倒,真是太危险了。可是,今夜不会发生这类事,他特别小心。他停下来倾听着飞船发出的警告信号。他的心光悸动着。这是第二次召唤,要求船员返船,对这个敏捷的小人来说,还有宽裕的时间。他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摇摇摆摆地走着,膝失节好象在叶丛中游泳一样,沿着小镇的边界拖曳向前。虽然年迈,比起那些长着鸭掌似的双足的年老植物学家来,他可算是走得快的了。他那圆溜溜的眼睛来回转着,仔细察看城镇、树木、天空和地面,四面八方都没有人,只有他一个。他得把地球人好好打量一番,然后回到可爱的太空船,绕着地球兜几圈,再向地球告别。他的视线突然向前转到防火路上,在那儿,闪光一道接着一道而来。不知从哪儿向他射来两道相似的灯光,他的心里收到了紧急警报:所有的船员立即回去,危险,危险,危险。那灯光使他站立不稳,左右摇晃,向后倒去。这探照灯使他迷失方向,它的光线比自行车的速度快,还传来一阵阵声音,气势也更凶。强烈的地球光,寒飕又明亮,刺痛着眼睛。他向后跌倒了,从防火路边摔到灌木丛中,那光线在他和太空船之间飞快掠过,切断他到红杉林后面空地的通路。在那块空地上,太空船正在盘旋,正在升火待发。危险,危险,危险……他的心光乱闪,听到倒在厮旁的红杉树苗的根在向他求救,他伸出手想把它捡起来。他刚伸出长手指,忽然眼前射来一阵眩目的光束,接着是引擎的轰鸣声,他又缩了回去。在矮丛林中,他如一只滚球般前进,拼命拿着折断了的树枝,遮住自己的心光。他的大眼睛巡视着,看着周围的每一样东西。一切都正常,只有那红杉树苗的嫩叶被车轮碾伤了,没有比这更悲惨的了。它还有点知觉,仍然在向他叫喊:危险,危险,危险!防火路上光线一道接一道,刚才路上还是空空的,现在却充满了车声和人声,在那儿叫喊着,怒吼着,分明是在搜捕什么。那光线射向矮丛林,正在擅寻他。他用一只手捂住心光,挣扎着穿过丛林。也许银河系的星星都无法帮助他走得更快些,鸭子般的脚趾在这儿一筹莫展,他感到人类的脚步在飞快地向 自己围过来,他知道自己设法去对抗他们。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越走越近,一道道寒光照射着丛林。他们讲着无法理解的语言,其中有一个人,腰间佩着一串叮当作响的钥匙,出现在现场。在闪光下,老植物学家看到那人的腰带上挂着凹凸不齐的象牙齿般的东西,也许它是从某种不幸的太空生物的嘴里取下来的,而今放在钥匙圈上当作纪念品。时间、时间、时间到了。太空船在呼叫,在召唤最后一个还未归船的同伴。他从移动的光线中冲出来,来到防火路上。车辆都散开了,司机在四处搜索。他发出护身的雾气,在月光下向路面滑去。令人难闻的汽车废气,转瞬间加强了他的伪装效果。他穿过大路,溜到一个深谷里。搜寻的灯光突然转换方向,似乎觉察到了他的动静。地球人越过深谷时,他蛾缩在沙上和石头之间。他那又大又圆的眼睛朝上看时,看到那腰间佩有钥匙的人,露齿狞笑,似乎在向他扑来。他在岩缝间,把身体蹲得更低些,让云雾绕身。夜间,从潮湿的峭壁上向下望去,是看不出一点破绽的。地球人啊,我只不过是一朵云雾,无足轻重,你们不必再用探照灯来照啦,因为在云雾中躲藏着一个长脖子、有两只蹼脚的生物,它的脚是紫色的,脚趾象细长的树根。我敢断言,你们是不会理解的,我来到你们星球,是为了拯救植物,在它们濒临绝种之前,把它们救活。另一些人在他的头上窜过,发出凶狠的声音,他们用最好的装备在搜寻宇宙来客。当最后一个人通过后,他翻身起立,跟随他们进入丛林,好在他采集过标本,对这一带还熟悉。他的眼睛转动着,找寻那条他和同伴们搬运标本回船时所走过的小径。讨厌而刺目的灯光从各个角度射进这黑暗地带,地球人被搞糊涂了,外星人却拿准方向,朝太空船走去。他越是走近同伴们,他的心光越加明亮。同伴们以一种无形的力量吸引着他,他们的心都在呼唤他,船舱内古老的植物也在向他呼唤:危险,危险,危险!他在两条射线之间冲过去,沿着林中一条清晰可见的小径前进。他的细长的脚趾感觉非常灵敏,每一团树叶,每一张蛛网都了解他。当他通过森林时,草木温柔地给他指路:从这儿走,从这儿走……他按照所指的路走去,手碰着松软的沙土,长长的象树根般的手指拖曳着,摇摆着,接受森林传来的信号。他的心光闪闪发亮,急于想与停在地上的飞船里的那些心相会合。现在他已经走到寒光前面,光束照在让他通过的密密的枝桠间。但枝桠一会儿伸开,一会儿叠在一起,封住通道,阻挠追赶的人;一棵树根悄悄竖起,把那个佩带钥匙的人绊倒,另一棵树根缠住随从人员,使他的脸扑倒在地,他用地球人的话咒骂着。其他的植物在喊:快跑、快跑、炔跑……外星人奔跑着,从树林逃向空地。这银河系宝石般的饰物在那儿等着他。他蹒跚地走着,朝着那宁静而闪光的飞船走去。现在这飞船集中所有的力量,发出超级辐射波,射向四周。他拨开草丛,想使他们看到他的心光,让他们同他沟通消息。可是他那不听使唤的脚趾被野草缠住了,妨碍他前进。不要走了,这些小草说,和我们待在一起吧!他使劲挣扎着,走到草丛的边缘,进入飞船最外层的光晕中,这光就象彩虹,照亮他身旁的草茎。他看到舱门仍旧开着,一个同伴站在舱口,心光闪耀着,在呼唤他,尽量设法在找寻他。来了,我来了……他拨开草丛,由于他下垂的肚皮受着地心吸力的影响,减低了他的行速。他归心如箭,甚至每根骨头都在挣扎。舱门关闭了,花瓣般的舷梯向内收拢。他冲出草丛,挥动细长的手指,飞船已经看不到了。飞船冉冉上升,一股强大的推力和炫目的光使地面的一切都看不清楚了。它旋转片刻,掠过树梢,进入夜空,飞向远方。外星人站在草地上,他的心光恐惧地闪烁着。他单身只影地留在地球上,离家三百万光年以外。二玛丽坐在卧室里,跷起双脚,一边看报,一边听着楼下厨房中两个儿子和小朋友们的谈话,他们玩着名叫“地牢和天龙”①的棋子游戏。“……你要是到森林边缘去,那你就犯了大错。我要叫流浪怪人来惩罚你!”玛丽翻过一页报纸。心想,好一个流浪怪人。你们可曾想到受苦的母亲?离婚后,靠着微薄的瞻养费过活,跟一群只会说怪话的孩子待在一起。“为了讨好妖精,我可以把流浪怪人找来吗?”“妖精是对付小偷的尖兵,你能跟流浪怪人打交道,真是走运啊。”玛丽叹了口气,把报纸折起来。什么妖精,什么尖兵,你讲着,她听着,真够受的。每天夜里,她都得下楼到厨房去,同这些瓶瓶罐罐,小菜包,书本,报纸,计算器打交道,还有那贴在备忘板上的怪句子。早知道养孩子要如此费神,谁还敢生孩子呐。“斯坦夫是这桌棋的庄家,他有绝对的权力。”绝对的权力。玛丽想着,伸直疼痛的双脚,摇摇脚趾头。作为一家之主,她应该有绝对权力,可她要他们把碗碟揩揩干净,都差遣不动。我只不过是这个家庭的一名普通成员。她也搞不清这怪人的模样,感到自己很不自在。一种隐隐约约的声音,从卧室里面传出来,打扰了她的梦境。“这些流浪怪人是什么模样?”“很象人的模样。”斯坦夫说。“嘿,那真是够糟的了。据说,他们都是些妄想狂,固执狂和窃贼,并患有精神分裂症。”“精神分裂症,”玛丽自言自语地说,“对了,我已经开始有这种感觉了。我是否把孩子们培养成了‘棋大王’?难道我一天工作八小时就是为了这个吗?”也许这还不算太糟,如果我的生活也象他们那样无优无虑地没有牵挂就好了。“那么,好吧!我在大家前面跑,向妖怪们射出一支支小弓箭,好让人们追随我。我的小小的铅箭头……”玛丽一面听着小儿子艾略特的童声,一面想,我的宝贝儿子射出了铅箭。她好象感到一支箭射到了她的嗓门上,正中她的喉节。她腿一软,乏力地跌倒在一个地窖中。天啊!她多么需要一架升降机啊……“我向大路奔去,让他们在后面追赶我。当他们快要追上我,高兴得发狂时,我就扔下我的会移动的洞……”会移动的洞是什么玩意儿?玛丽把头靠到床边,想听个明白,这的确很吸引人。“我爬进了洞,砰的一声用盖子堵上洞,立刻消失在稀薄的空气中。”她想,我要是有个洞可躲就好了,每天早晨大约四点半钟,就可以钻进
① “地牢和天龙”是一种象中国陆军棋一类的游戏。去。“艾略特,你可以在会移动的洞中呆上一辈子。”在办公室里我只需躲十分钟,以后在交通拥挤时,让我再躲一阵子。她移动双脚,下了床,没有任何不安的预兆,决心要好好度过这个夜晚。外星人在防火路上蹒跚而行,整条大道显得静悄悄的,那些追捕他的人都已离去。但是在这种环境里,他不能多耽搁。地球引力会使他的脊骨变形,肌肉萎缩,用不了多久,他就会象一条腌黄瓜那样卧倒在沟壑中。谁料想得到,一位星际植物学家的结局竟会是这样。防火路向下倾斜,他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到有灯光的地方。他咒骂那些灯光,由于灯光的引诱,使他改变了命运。如今,灯光又在向他招呼,他为什么要朝着灯光走去?为什么他的脚趾发痒,心光乱闪?在这异乡客地,他能得救吗?防火路的尽头是矮灌木丛。他悄悄地匍匐而行,低着头,用一只手遮住炯然发亮的心光,穿过丛林。他用自己的话暗地里咒骂心光:“光啊,你只配做自行车的尾灯。”地球上稀奇古怪的房子出现在前面,地心引力把房子吸引1二得低低的,不象有好看的漂浮痕迹……思念家乡真难受,这种回忆是折磨人的。屋外的诱蛾灯光非常亮,真是咄咄逼人。他跌跌撞撞地穿过丛林,从沙丘的峭壁上走下去。他的长脚趾沿着一条弯弯曲曲的小径摸索着走向房子。一道篱笆挡住了他的去路,他得爬过去。他的长手指和脚趾很适宜爬这道障碍物。他象葡萄藤,慢慢地爬上篱笆的顶部,从另一边翻下地,肚皮朝天,四肢伸开,跌倒在地上,口中发出痛苦的呜咽,然后好象南瓜一样滚着,滚过草地。到这儿来到底干什么?我一定是疯了……他停住脚步,呆呆地站在异乡的土地上。地球人的房子近在眼前,它的外形在他惊恐的眼中闪烁跳跃着。为什么心光把他引到这儿来?地球人的房子真怪诞、恐怖。可是菜园里有什么东西向他发出温和的信号。他转过头去,看见一块菜地。菜的茎叶羞怯地向他招手表示友好,他气喘吁吁地爬了过去,抱住一棵朝鲜蓟。他躲在菜地里,跟蔬菜商量了一阵于。它们建议他爬到厨房的窗口去窥视一下,而他不肯苟同。他对蔬菜发信号说,他就是因为想爬到窗口去看看,结果惹了一身麻烦。他不想再干这样的傻事了。朝鲜蓟坚持要他去看看,它喃喃地嘟哝着,外星人顺从地爬了过去,用恐惧的目光向四周打量着。厨房里的一束灯光射向外面黑洞洞的空间,他感到四肢发软,好象跌倒在宇宙边缘的深渊中。他的视线盯着一只塑料做的风向标,两端有“鸭子”和“老鼠”来平衡支架的重心,那“鸭子”捍着伞,走了出来。房间中央的方桌周围坐着五个地球人,好象在玩游戏。他们叫喊着,在桌子上移动着几个小小的木偶一样的棋子,传送着几张纸片,上面写着神秘的咒语。每个地球人不让别人看到自己的纸片。接着一粒骰子被摇着,投掷着,大家都注视它落在桌上。这样,地球人又叫喊起来,看看纸片,又移动着小木偶棋子。他们叽叽喳喳,用陌生的语言打破黑夜的宁静。“我希望你在会移动的洞中窒息而死。”“听着:夜游症、幻觉和精神错乱……”“啊,往下读。”“这个精神病患者能看到、听到和感觉到根本不存在的东西。”他从窗台上爬下去,消失在黑暗中。这个星球真是无法形容的奇怪。外星人寻思着,他能否学会这种游戏?亲自投掷骰子,他会不会被他们接纳?屋子里洋溢着怪诞的气氛,交换着复杂的暗号和信号。外星人已经活了几千万年,到过许许多多地方,但是他还没遇到过这样复杂的场面。他感到吃惊和迷惑,终于爬开了,暂且到莱地里去清醒清醒头脑。从前,他窥视过地球人的窗口,但是从没挨得这样近,从没这样亲密地共享这些人的奇特的思维。附近的一条黄瓜说:他们仅仅是一群孩子而已。这位古代植物学家不禁唱然长叹。如果刚才接到的只是孩子们的思维波,那么成人的思维波又是怎样的呢?他感到前程渺茫可怕。他俯首沉恩,猛然跌倒在一棵白菜旁。一切都完了,让他们明天早晨来把他抓走,剥皮做标本吧!玛丽想振作一下精神,就去冲淋浴。她头上裹了一条毛巾。踏在披家狗哈维咬坏了的草垫上。当她用毛巾擦身时,咬坏了的草垫子的边缘在她的脚趾缝中间跷进跷出。她迅速穿好人造丝浴衣,转身照照镜子。她今夜情绪低落,对镜自怜,看看脸上是否添了新的皱纹,皮肤是否又松弛了一些。今夜什么事使她的心情如此沮丧?这种情绪对她的身体还没有什么损伤。大家知道,谁都可以参与孩子们的那些调皮捣蛋事,这些事会加速一个人精神和肉体的崩溃。她往脸上抹了些香脂,祈求天下宁静和安逸。眼下这片刻的宁静,被家狗哈维的狂吠所冲破,它被拴在后廊的柱子上,忽然狂叫起来。“哈维!”她从浴室的窗口呼唤,“不要叫了!”这狗对在黑暗中出现的蛛丝马迹特别敏感,狗吠声使玛丽觉得屋外黑暗中充满着恐怖气氛。如果它向陌生人汪汪叫的话, 那倒有点看家守门的作用。可是它对什么都叫,连送馅饼的货车,飞机,人造卫星,都不放过,好象有点神经过敏似的,因而她感到惧怕。更不用提咬坏浴室草垫的事了。她又用力推开窗子,喊道:“哈维,看在老天爷份上,别叫了。”她砰然关上窗,走出浴室。楼下客厅里的情况有点不妙,所以她得去应付一下。她打开艾略特的房门。房间里堆满了各种各样无用的东西,乱七八糟,简直是个垃圾堆,是一问典型的男孩的房间。她真想把一切塞迸会移动的洞中。她开始整理房间。该丢的丢掉,该理的理好。把玩具飞船挂到夭花板上,篮球放进壁橱里。她不知道怎样处理这偷来的路牌。她希望艾略特不学年长的男孩的坏样。艾略特没有父亲,经常闷闷不乐,因此她怀疑艾略特一有空闲,就跟一些流浪汉在一起,即使身体不大舒服,也要到各处去溜达。也许男孩都得经历这样一个阶段吧。“艾略特……”她喊着这个小鬼头。当然没有人答应。“艾略特!”她厉声尖叫,这使她的血压升高,嘴角的皱纹加深。艾略特的脚步声在楼梯上冬冬地响着,然后来到走廊上,十分迅速地进了门。当然,他也有可爱的地方,但他眼前所做的一切却一点也不可爱。他望着妈妈将他那些杂乱的东西整理得整整齐齐。“艾略特,瞧瞧你房间现在的样子。”“很好,不过这样我什么东西都找不到了。”“床铺要整理,书桌要收拾得干净,脏衣服、脏盘子都要拿走……”“好啦,好啦!”“一个懂事的孩子,房间就应该一直保持这种样子。”“为什么?”“这样你才不会住在象狗窝一样的地方,对吗?”“噢,对的。”“那是一封你爹的来信?”玛丽指着书桌,望着那十分熟悉的查理先生的草写字体。“他说些什么?”“没有什么。”“哦。”她尽量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改换了话题,“屋里的油漆脱落了,你愿意把它再漆一遍吗?”“当然愿意罗。”“什么颜色?”“黑色。”“冰真聪明,这是健康的象征。“我喜欢黑色,黑色是我最喜爱的颜色。”“怎么又眯起眼睛来,你又不戴眼镜?”“是的。”“玛丽阿姨!”楼底下的孩子叫喊着,“你的歌播放了!”她把头探出门外,问道:“真的?”“妈妈,是你的歌,”艾略特说,“走吧!”她倾听着,从厨房里传来动人的歌声。她跟着节拍,走下楼,艾略特走在她前面。“你爹有没有提到要来看你们?”“感恩节①。”“感恩节?他明知感恩节是我的节日。他什么时候说话算数?只有在信用卡上签字买机器脚踏车的零件时才是说一不二的。”
① 感恩节:西方国家以每年十一月的第四个星期四为基督教的感恩节,庆 祝丰收。她想起他成天骑车游荡,甚至晚上也出去,她叹了一口气。“唉!算了……”她可以到快餐饭馆去过感恩节,或者上中国菜馆去吃撒满味精的火鸡。艾略特从她的身边溜走,哈维又开始向一辆驶近的汽车汪汪吠叫。外星人躲在两行蔬菜中间,菜叶子遮住了他突出的身躯。一株西红柿说:没有什么可怕的,那只不过是馅饼店的一辆送货车。由于不知道馅饼车的样子,他仍旧躲在菜叶子底下。货车停在房子前面。大门开了,他看见一个地球人出现在门口。绿豆告诉他,这是艾略特,他住在这里。外星人从叶缝中望出去,只见那地球人只比他略为高一点,不过,地球人的腿长得出奇,肚子也不象一些高等动物那样高雅地垂向地面。他并不怎么可怕。男孩跑到门前的车道上,不见了。西红柿说:从这边绕过去,你会看到他回来的。不过那条狗……西红柿说:狗被拴住了,它喜欢咬玛丽的套鞋。外星人从蔬菜地里跑出来,绕着房子兜了一圈,但是送馅饼的货车开动时,灯光突然射进了园子,他急忙扭转身,跳上篱笆爬过去,一只长脚趾无意中碰到了篱笆的门闩,他发现自己又来到这家人的院子里。地球人朝前走去,离他很近。外星人迅速把心光遮住,从一扇门潜入工具室。他畏缩地蹲着,雾气笼罩着这胆怯的矮人。难道他陷入困境了吗?那儿工具很多,一把掘上的耙就可以防身,这些工具很象飞船上种花的农具。他用长手指抓住耙的柄,准备对付闯入者。一位受困的星际植物学家是不能受欺侮的。不要刺痛你的脚,一棵种在花盆里的常春藤说。他振作起精神,感到花园里的橘予树旁有一种思维波,地球上的一个小孩摘下一只橘子。顷刻,一只橘子被扔进工具间,正击中外星人的胸部。这小老人向后一仰,跌倒在又湿又软的地上,一屁股坐在地上。橘子从他身上又反弹到工具间的地板上。好不害臊啊!植物学家这种体形,一只成熟的果子都能把他弄得扑倒在地。好不生气啊!他用一只长手臂抓住橘子,用力把它扔向夜空。地球人大叫起来,急速离去。“救命呀,救命呀!妈妈!”玛丽浑身打颤,没想到风波一桩接一桩,真是烦人啊!“外边出现怪物!”艾略特喊道,奔进厨房,转身关了门,上了锁。玛丽极其虚弱,望着这副“地牢和天龙”的棋子,恨不得真的有一个会移动的洞,让他们躲进去。“工具间里,”艾略特嘟哝说,“他拿橘子朝我扔过来。”“喔,喔,喔!”“皮大王”泰勒扮了个鬼脸说,“好险啊!”男孩们不下棋了,都站了起来,朝门边走去,但是玛丽拦住他们说:“不要走,你们大家都留在这里。”“为什么?”“应该听大人的话。”她站着,勇敢地抬起头,手中紧握着手电筒。“妈妈,你呆在屋子里,让我们去看看。”大儿子麦克说。“小家伙,不要目无尊长。”走在她身旁的是另一个下棋的孩子,年轻的格雷克,手中拿了一把切肉刀。“把刀放下!”玛丽气势汹汹地向他瞪了一眼。她看着他们,孩子们在她身旁闪过,打开门,奔进园子里。玛丽跟在后面,紧握着艾略特的手,问他:“你到底看见了什么怪东西?”“在那里面。”他指着工具间说。她用手电筒照着里面的花盆,肥料,粑,锄头。“那里没有什么呀!”麦克的声音从草地那儿传过来。“大门被打开了。”“看这些足迹!”斯坦夫说着,奔向人门。他们那含糊不清的嗓音,对古代植物学家来说,并不意味着什么。他躲在沙丘的后面,能清楚地分辨出他们的外形:五个地球上的孩子和……同他们在一起的,那模样优美的人,是谁呢?外星人的心光又亮了,他马上用手捂住。他摇晃着走得更近些,想看清楚这个身材修长的跟孩子们在一起的大人模样。她的鼻子不象一棵害羞的春芽,身体也不象一袋土豆,可是……外星人走得更近些。“好啦,没事了,回屋去,格雷克,把切肉刀给我。”她说的话,每一个音节都是悦耳动听的,外星人虽说不明白它的意思,但是他猜想这人一定是这群孩子的母亲。父亲在哪里?他是强壮健美的吗?几年前,她把他赶走了,绿豆说。“这儿有块烘馅饼,”格雷克说,把饼抬了起来。“艾略特在上面踩过一脚。”“烘馅饼?谁让你们这些小家伙去买烘馅饼的?”玛丽打亮手电筒,走过去,外星人仍躲在黑暗处,窥视着她,暂时不想逃跑。心光不住地颤动着,他对这特异器官说:你只配装在馅饼车上。玛丽喊了一声,把他们都赶回房间,最糟的情况已过去,她为此感到满意。艾略特的这次幻想,又给母亲的额头增添了几条苍老的皱纹。这可不是每天在他食物中加点镇静剂就能治好的幻想,这是孩子们处在发育阶段的应有特征。“妈妈,我敢起誓,外面有一只怪东西。”泰勒扮了个鬼脸说:“艾略特,也许是个‘灌洗器’①吧?”“不是的,我的房子里没有‘灌洗器’。”玛丽说。他们懂得太多,样样都要比她抢先一步,要想听任不管,她认为是做不到的。“那么好吧,时候不早了,你们可以回家了。”“我们还没有吃烘馅饼呢。”
① 灌洗器:洗涤用的器具,包括管子、龙头和袋子。“馅饼上面有脚印。”玛丽说。她希望快点安静下来,消除疲劳。可是他们没有理会她的话,竟吃起踩有脚印的烘馅饼来了。她走上楼,感到相当累,在眼皮上搽些药膏。她转身朝搂下说:“你们吃过饼后,回家吧。”楼下传出一阵轰隆隆的响声。玛丽暗自寻恩:在过去孩子满丸岁就当矿工,下矿井去干活。而现在,这种日子却永不存在了。她蹒跚地走进房间,倒在床上。这是单身妇人又一个孤寂的夜晚。担忧,惊吓,还有流狼的怪物。她睁着眼睛,没有目的地注视着天花板。天花板上面似乎也有什么东西在注视着她。她知道,这是过度疲劳的幻觉。“这只狗要是再这样叫个不停,我要把它的嘴塞上几张纸头,将它放到公路上。”玛丽心想。“地牢与天龙”的游戏改换了地点,愉偷移到游戏室里。每个人都在玩,只有艾略特闷闷不乐地躲在自己的房间里。他睡着了,但却做着怪梦;在梦中他见到许多巨大的透视图案,互成角度的线条,形成一扇扇门,一直通向太空,他奔跑着穿越过去,可是门外有门,天外有天。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感到情绪不安,哈维也咬断皮带,挣扎着离开走廊,悄悄来到艾略特的房间,伏着凝视艾略特的睡态,目不转睛地望着艾略特的鞋子。哈维咬着鞋子,但只能摆弄它,无法把它吃下去,便又显得神思恍惚起来。它今晚的吠叫,并不意味着高兴,一定有什么怪东西闯进了菜园。它对轻微的响声一般是不会大惊小怪的,只有遇见了奇异的东西,它才会大声吠叫起来,究竟是什么东西,它也不知道。它开始心不在焉地用柔软的舌头舔着尾巴,用牙齿咬死几只跳蚤,接着它又突然听到那声音。艾略特也听见了,他坐了起来。哈维低声叫着,茸毛宣竖,眼中露出害怕的神色。它想咬人。终于跟着艾略特悄悄离开卧室,跑下楼,穿过房间,来到后面的菜园子。年老的天外来客在沙丘上睡了一会儿,然后又起身向屋子走去。窗户里一片漆黑。他摸到了门闩,用脚趾准确地打开门,用地球人一样的姿势进了门。可是月光在草地上投下的影子,使他看起来与地球人相差很远。奇怪的是,为什么地球人的肚皮没有进化得和他一样,圆滚滚地拖到地上,地球人象豆茎一样细长,把肚皮吊起来,挂在肌肉与骨骼的空档里。外星人真是个逍遥的动物,镇定而满足。在治然自得之余,他瞒珊地穿过菜园,来到畦间,同蔬菜一起商量起来。他的脚踩到了地上的农具,那木柄突然跷起来,猛地敲在他的头上。他仰天倒在地上,发出一阵星际人的惨叫,然后逃到附近的玉米地里。不一会儿,房子的后门开了,一个地球人跑出来,身边跟随着一只胆怯的狗。艾略特穿过园子,打着手电筒,又向工具间探照一番。那冷冷清光在工具间里搜索,哈维也跳跃着准备参加战斗。它在一袋泥炭上咬了一口,颇感欣慰,只不过弄得满嘴都是泥炭。它跳跃着,追逐着自己的影子。在畦地里,外星人畏缩地躺下,抓住一条黄瓜,准备战斗。他害怕得牙齿打颤,全身发抖。玉米秆子被拨开,那孩子探出头来往里一望,叫喊着扑到地上去。外星人从玉米秆子的缝隙中钻出来,急忙拍着大脚,奔向后门。“不要走!”孩子的叫声是温和的,就象那些年轻的小树一样柔和,这位年老的植物学家回头望着。他们的眼光相遇了。哈维在那儿兜着圈子乱叫,泥炭从它的嘴角四溅。这位年老的太空科学家想,这狗怎么吃这种奇怪的饲料,可是他也无暇寻思。哈维在月光下张牙舞爪,那孩子牵住狗的项圈,对天外来客再次喊道:“不要走!”可是这位老人已经动身啦,他走出后门,消失在漆黑的夜幕中。玛丽醒来,感到房子有点朝着一边倾斜。她起身下床,披上一件袍子,走进黑暗的走廊里。游戏室里传来孩子们的说话声,她不知道孩子们又在玩什么,看来那张印着太空公主的海报是他们的兴趣所在。地不禁叹口气,这些孩子就是她的心肝宝贝。走近游戏室,她听到泰勒、斯坦夫、格雷克的声音。她曾特地关照他们早点回家,可是孩子们不理会她的嘱咐。他们也许会在这儿玩个通宵,明天他们的母亲见到他们时,他们的眼睛一定都是模模糊糊的。我不能再让他们放纵了。她把外衣收紧,准备去对付他们,可是房门是半淹着的。她看到里面红光闪闪,那是他们在作激光表演,激光随着柔和的音乐在闪动。她不得不承认,那效果是很动人的。而且还富有创造性,可不是吗?她倚靠着墙壁站住。如果她象一个疯婆似地冲进去叫叫嚷嚷,这样会给他们一个什么印象?无论如何,这是一件使她伤脑筋的事。她象一只受伤的骆驼,泄气地缩回到黑暗中,这时艾略特跑上台阶,冲进游戏室。“好家伙!”“瞧那儿,有一对眼睛。”“后院里有个怪物。”“妖怪?嗨,我们这儿还有真正的火星美女呢。”“那是一个小妖怪!三英尺来高,有两只长手臂,他躲在玉米地里。”“把门关上,别把母亲吵醒。”门儿关上了,玛丽慢慢地走回自己的房间,这房子没有倾斜,艾略特有些变样,所有的东西都变了样子。也许是个胆小的魔鬼,在她的菜园里耍什么鬼把戏,为什么?她感到奇怪。为什么偏偏找到我家呢?三“他就在这儿,就在这儿……”外星人听着人们的讲话声,他们还在太空船降落的地方走来走去。从树丛中望过去,他可以推断出人们谈话的意思:这个奇妙的矮子,刚才还在这儿,现在却已经逃脱了。这样一艘奇迹般的飞船,曾在这儿降落过,又重新飞走了。“……是从我们的眼皮底下溜走的。”那个腰间佩着叮当作响的钥匙的人,在这儿兜了一圈又一圈,他的下属都唯唯诺诺地听从他。头头上车走了,部下都跟随着。这是一个白天,那飞船着陆点已空无一人。外星人悲哀地望着太空船留下的痕迹。他懒洋洋地举起一只手臂,感到精疲力竭,饥肠辘辘。太空船上那种富有营养的压缩药丸地球上是不会有的,它是由各种营养价值很高的东西浓缩而成的,他摘了一串草莓吃,味道很差,连忙吐掉。采了千万年的植物,他从没想过要学习营养学,现在才想到学,岂不是太迟了。哦,那些富有营养的药丸,具有相当的能量。他感到既沮丧又乏力,们搂着身子回到树丛中去,一串喇叭花藤刺得他的身体发痒。他感到末日即将临头了。艾略特骑着自行车穿过街道,向远处的小山飞奔。他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自行车的把手象是被山上的磁铁吸引着,看来,自行车好象自己会跑似的,而艾略特只是坐在车上听任它奔驰。艾略特是个普通孩子,在玩游戏时撒过谎,他说话时声音很刺耳,无论在课堂上或家里,一开口便出错,生活中凡事都一味推托,希望玛丽或麦克为他作主。另外还有一点,那就是他戴着一副厚厚的近视眼镜,使他象个瓶底之蛙。总之,他是个十分过敏的普通孩子。他的生活漫无目的,精神上多愁善感。他的前途,儿童心理学家会告诉你,可是今天他的生活将会发生变化——他骑车向山丘驰去。他听从自行车的意愿,来到森林防火路上。他下了车,推着车走过一片森林,他的自行车搁在家里很久没骑了,放在一旁,日晒雨淋,早已生锈,可是今天骑起来,它象羽毛一样轻快,锈车好象变成了新车。自行车把他带到了森林,进入婉蜒曲折的道路。他来到林间空地,这里曾发生过令人难以置信的事件。这儿的每一样东西,都使他想起太空飞船。他根据草地上留下的痕迹,似乎可以推断出飞船的模样。艾略特的心激烈现跳动着,如果他心里有盏灯的话,这时一定会亮起来。他的前额发烫,这是由于遗留下来的辐射波所造成的。外星人躲在矮树丛中不敢露面,因为孩子的那只狗很可能嗅出他来,说不定要咬住这位科学家的脚踝。可是,今天这孩子好象是单身一人米的。不过,外星人还是不动声色。他这个外星人就是要死了,也犯不上让一个陌生人来干预。那孩子做出一些奇怪的动作,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只包,从包里拿出一件小东西,然后把它放在地上,走几步,放一颗,沿着这条路,一直放到路看不见了为止。外星人从树丛中乏力地爬出来。好奇是他的一个弱点,如今老了,改也来不及了。他匍匐在地上爬去,爬进林中空地,看看那个孩子究竟在地上放的是什么东西。这是一粒小丸药,样子很象太空人吃的营养丸。他把它拾起来放在手中,上面印着他不理解的符号:“M&M①”。他把这M&M糖放在嘴里。味道不错。当然,他在银河系中不曾尝过这种糖。他沿着这条路往前走,吃了一颗又一颗,顿觉有了力气,体力渐渐恢复。他又满怀信心,那小路上的糖再次将他引到这孩子家中。玛丽在准备晚饭,这是一顿丰盛的晚餐。罐头通心粉拌奶酪,并撒有新鲜麦芽,又加点果仁,很可以开开胃口。她说:“艾略特,吃晚饭啦。”艾略特耸耸肩膀,一直望着菜盘子,好象要一头钻进菜盘子里似的。我这个孩子情绪真低落。玛丽不禁想起了过去。有一个时期,当艾略特还是个小孩时,晚餐席上她和丈夫争执起来,两人互相将餐刀扔来扔去,整只烧鸡被弹到墙壁上,土豆的印痕弄得整个天花板都是,汤溅到艾略特的皮肤上。这对孩子当然产生不良的影响,现在她希望跟孩子边吃边谈心,使他们高兴起来。“喂,大家准备如何过万圣节?”万圣节一到,几百个孩子就会到她家来,大家唱着走调的歌,睁着大眼睛看她,向她要吃的东西,她真有点害怕。“艾略特要化装成一个水妖。”麦克说。“别瞎说,”艾略特厉声地说。“宝贝儿,”玛丽用叉子敲着艾略特的杯子,“吃你的通心粉吧!”“没有人相信我。”艾略特说,心情不快地看着他们正在愉快地吃着的晚餐,玛丽抚摸着他的手。“宝贝,不是大家不相信你……”“我发誓,那是真的。”艾略特通过厚玻璃眼镜望着她说,眼睛里充满着委屈的目光。玛丽转向葛蒂,她是家中最小的女孩子,今年才五岁,可是她提出自己要一间房间。“葛蒂,亲爱的,你在万圣节扮什么?”“扮灰姑娘。”她回想起小女儿光着屁股参加万圣节的往事。她搅拌着通心粉,尽已想把话题岔开,可是麦克却把话题又转到艾略特身上。“也许,”麦克摆出一副兄长的姿态说,“那是一条蜥蜴。”“蜥蜴都被我捉光了。”玛丽温和地说。“不是蜥蜴。”艾略特说。“是什么?”麦克说,“难道阴沟里还会有鳄鱼?”玛丽想,我可以开始数鳄鱼,这是个好机会。她闭上眼睛,眼前出现一条大鳄鱼,露出锋利的牙齿。她转身对艾略特说:“艾略特,你哥哥的意思是说你可能是幻觉,我们每个人都会有幻觉,这是常有的事。”玛丽曾幻想在迪奥公司大拍卖时,花两块钱买一件减价衣服,也曾想象
① M&M:一种巧克力糖。迸麦克唐纳堡的大门。“不可能是我的幻觉。”艾略特说。“也许是一种变态心理。”麦克说。“麦克,”玛丽说,“不要对葛蒂说这些,好吗?”“妈妈,什么是变态心理?”“亲爱的,那是一个在晴天穿雨衣的人。”“或者,”麦克说,“那是一个变得很丑的小孩子。”“麦克……”玛丽对麦克冷冷地使了个眼色,为什么孩子的心理这样难以捉摸?为什么席间的谈话总是这样扫兴?高雅的谈笑哪里去了?“好了,”麦克坚持说,不去理会母亲的话,“可能是个妖怪,或者是个矮妖精。”艾略特放下叉子,“根本不是。胡说!”玛丽朝后一靠,睁着大眼睛,惊奇极了。这种不文明的话怎么会说得出口?她脸上的表情很痛苦。“艾略特,以后不可以在席间说这种话,在家中任何场合都不可以说。”艾略特几乎要缩到桌子底下去。“爸爸一定会相信我的话。“如果你再见到妖物,别靠近它,叫我来,我找人抓住它。”“就象抓野狗那样?”葛蒂问。“正是那样。”哈维在后院里又轻轻吠叫,咬着那擦鞋草垫。“但是,他们将会拿他做标本。”艾略特说。“好了,好了,应该学会不管别人的闲事。”玛丽说。当镇上的人沉睡的时候,外星人从树上爬下来。他从没听到过什么叫标本。不过被抓去做标本总是令人害怕的。这个年老的天外来客又悄悄地走向孩子的房子。他从沙丘上走下来,留下颇象鸭嘴兽的脚印。孩子的屋子里已熄灯,只有一扇小窗还亮着,他的一双大眼睛上下打转,从篱笆那儿望过去,没有看见那条狗。让我用脚跷起来开门,就象地球人正规地开门那样…………然后,将手挂在门框上荡进去。奇妙的M&M糖使他的体力很快地得到恢复,这真是一种好食物。太空船要千年之后才回来,如果有M&M糖维持体力。也许他能活到那时候。你这个老傻瓜,别白日做梦了。你永远不可能回去。他朝天空望了一会,感到十分悲伤。即使有大量的M&M糖,如果没有同伴的爱,他还是活不成的。他们为什么丢下他呢?他们为什么不能多等一会儿?他就象孩子那样,用脚把身后的门关上。他要想成功地活下去,就要学习地球人的动作。他悄悄地越过后院,吃惊地发现这男孩就睡在菜园里的一只大睡袋里。那男孩轻轻地呼吸,因为夜间冷,嘴边吐出一阵阵白蒙蒙的雾气。外星人又打了一个寒战,从趾间发出雾气,那是一种恐惧、烦躁和担忧的雾气。突然那男孩睁开眼睛。艾略特的那双眼睛,好象水母一般,具有吸盘似的力量,充满着智慧,似乎能看透他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外星人盯着男孩子的脸,他有一只隆起的鼻子,一双大而突出的耳朵,只是眼睛太小,眼球黑黑的,象珠子。孩子眨了眨眼睛,恐惧的神色使外星人心动起来,他伸出一只长长的手指。艾略特吃惊地往后一缩,把睡袋抱得紧紧的。外星人也向后跳开,绊了自己的脚,跌一交。他发出一阵超音速的尖叫声,使一只蝙蝠惊飞出来,但是它只是在外星人的头上飞了一会,又飞回到黑暗中。艾略特的牙齿格格作响,象一袋弹子在滚动,膝盖发抖,汗毛也竖起来。哈维呢?这只看家狗在哪儿?狗在后面走廊里,牙齿也格格作响,四肢发抖,狗毛坚立,这只受惊的动物逃到后门,又跳回来,摇摇尾巴,它鼻子闻到的是太空的气息。没有一只神智健全的狗愿去进一步追究。它匍匐着,把鼻尖伸出门缝,一股强烈的气味钻入它的鼻于,狗畏缩着,又开始咬那扫帚柄。外星人试图朝艾略特走近一步,艾略特吓得睁大眼睛,向后退了几步。他本来胆子小,要他当差,做家务,做任何杂事都成,就是不要……外星人细细察看他的身体,艾略特感到体内深处受到侦察,一股能量注入他的身体,他被盘问,被计算,被分析。外星人十分丑陋的脸苦笑着,尖利的牙齿格格作响,他想干什么?艾略特感到,这怪人想跟他沟通思想。外星人伸出手,他那鳞状的大手掌中有一颗M&M糖正在溶化。艾略特看看这几颗小糖,然后又抬头望望这怪物。妖怪伸出一只长长的手指,指指另一只手掌,又指指嘴巴。“好吧!”艾略特说。他解开衣襟,取出那包M&M糖。他转身后退,地上留下一颗颗糖果,他的膝盖仍在发抖,牙齿依旧格格发响。那老年的外星人跟随着,把地上的M&M糖随捡随吞,这是上帝的食物,帝王和征服者的食物。如果这次他能经得起地球上的这番考验而幸存下来的活,他一定要把这美妙的食物带给太空船船长,以供今后粮食短缺时使用。巧克力糖的余液从外星人的嘴角淌下来,手指上也沾满了巧克力糖。他激动地舔着,体力得到了恢复。他感到这种神奇的食物一进入体内,便产生了一种神秘的化学变化,顷刻间活力就增加了。现在他对地球的生命总算有点了解了,经过几千亿年的进化,才产生出M&M糖来。对地球这颗星球还能有什么苛求呢?他一路捡着巧克力糖,很快就穿过草地,踏着地球人的足迹进入了这座房子。他的眼睛恐怖地转动着,现在周围的一切,每个角落,每件东西,每个影子对他都是陌生的。但是为了得到那神奇的M&M糖,他得忍耐住。他跟着上楼,经过大厅,来到那男孩的房间。在房间里,艾略特奖给他一大把M&M糖,他大口大口地吞噬着,这显然是卤莽的行为,然而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变化?那孩子说话了。“我叫艾略特。”这话是混乱和不易理解的,但是凡是给他M&M糖的人都是可以信赖的。外星人坐在地板上,精疲力竭,艾略特拿一条毯子盖着他,他就睡着了。艾略特躺了好久,不敢入睡。怪人就在他床边的地上睡着,从毯子外面可以看见他奇特的身躯,他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他只知道,他不是地球上的生物。他尽量想去了解,可是外星人的头上弥漫着一团雾气,房间里充满了辐射波,就象沙漠里的热气在慢慢升腾——还可以看见它在微微颤动。在这颤动中,艾略特感到有一种光辉的意识在闪现,即使他在睡梦中,似乎也有什么东西在守卫着、观察着这房间、窗户以至黑夜。走廊上传来一阵狗吠声,艾略特知道哈维又从后面走廊溜出去了。狗正蜷伏在他的门外。他听到狗咬门槛和狗尾巴挥动的声音。它不安地咬着木头,不知道房间里到底藏着什么?艾略特所感受到的辐射波似乎也触及了这狗,侦察狗的混乱思维。这狗又呜咽着去抓门,然后蹲伏下来,不想进去,不想接近这种微波。这是一副古老动物的骨头在颤动,它的骨髓发出一种威胁人的微波。艾略特转过身去,用手臂当枕头。虽然他一心想看守这外星人,可是睡意不断向他袭来。他的眼皮感到越来越重,终于沉沉地睡去,进入梦乡。他好象踏在一块棋盘上,双脚往下陷,接着他看见一条由一颗颗小糖形成的路,每粒糖都放出金色光辉,那是M&M糖创造的奇迹。他为妖怪朋友铺设了一条美丽的道路,而他自己也踏上这条通向广阔肚界的道路。四第二天外星人醒来,不知道自己在什么星球上。“过来,你必须躲藏起来。”宇宙生物被推进房间的壁橱内,关上百叶窗式的橱门。过了几分钟,房中其余的人也都醒来。这生物先听到另一个年龄较大的男孩的声音,然后是母亲的声音。“艾略特,是上学的时候了。”母亲进来讲话时,这生物吓得缩成一团。“妈妈,我不舒服……”外星人从百叶窗式的橱门缝隙中望出去,男孩已经回床,向那位身材苗条的女人恳求着什么。她把一支体温表放在男孩的口中,走出了房间,男孩立刻把这支体温表举到床头的灯泡前,使表内的温度升高,井在母亲回房前把体温表又放回嘴中。老外星人点点头,在银河系中也有这种把戏。“你有寒热。”“我想有些。”“你昨夜呆在外面,想等那个怪东西再回来,是吗?”男孩点点头。那女人转身向壁橱走上,外星人畏缩在角落里,而她的手伸进来,只是为了取出放在架上的棉被。她把棉被盖到儿子的身上。“我去上班了,你得好好照顾自己。”玛丽想,他可能又要对她撒谎,但是最近几夜他睡得不好。她希望不是那镇静剂使他变得衰弱起来,便说:“好吧!你可以呆在家中,但不要看电视,懂吗?你不要再迷恋那些节目了。”她转身走出门外,然后停下来,低头望着门槛。“是不是那条该死的狗又在这里咬人了,我要用橡皮套子把它的牙齿套起来。”她朝客厅走去,但是走了几步后,人变得有些倾斜,似乎有一阵电流传到她全身,她站稳了,摸了一下额头。一种微波流经前额,好象仙人的手指碰了她一下。仅仅一瞬间,一切都过去了。她打开葛蒂的房门:“起身吧!太阳升得很高了……”小孩坐起来,眯着眼睛,然后高兴地把两腿放到床沿上。“妈妈,我梦见一个奇怪的人。”“真的吗?”“他长着细细的滑稽的头颈,一双凸出的眼睛……”“他是不是穿一件雨衣?”“他没有穿衣服。”那真是一个奇怪的人,玛丽想,但不能再往下想了。“是吃早饭的时候了,你下楼去帮帮麦克哥哥。”她走进浴室,用一种特别昂贵的肥皂很快地洗了个晨浴。这肥皂溶化得比冰还要快,两天前还是一整块,现在却化成了透明的银泡泡了。有位朋友告诉她,用这种肥皂可防止皱纹、粉刺和疖子。肥皂完全溶化了,六块钱一块的肥皂已经流入了下水道。她抹干身体,昨夜的梦重又在她的脑海中出现,在薄雾中她似乎看见一个矮人,有非常大的肚于,用可笑的蹒珊的步子走路。这一定是个怪人。到了吃早饭时,玛丽还是迷迷糊糊的。在屋外的路上,麦克在练习驾驶汽车,把汽车兜了一圈,又往回开。“妈妈,你可以上班了。”他说着,跨出了汽车。“谢谢你,亲爱的。”她以平日冷静而坚定的态度走上汽车,抓住排档,打开油门,汽车嘟的一声,驶离房子,麦克挥手向她道别。艾略特听到汽车开走后,跳下床,打开壁橱,外星人缩了回去。“嗨,出来!”艾略特将手向前一伸说。外星人勉勉强强地走出壁橱,向四周望望。他看到的各种东西,都是奇形怪状的,大都是塑料制品,唯一熟悉的家具是一张书桌,这东西对外星人的矮腿来说,显得太高了。他有没有想到在书桌旁写封信,寄往月球呢?“我该称呼你什么?”艾略特问。艾略特望着这怪物的闪光的大眼睛,眼睛中能量的火花闪闪烁烁,忽明忽暗,用新的能量代替旧的,用感官未熟悉周围的一切,艾略特往后一退,给他让出路来。“你是外星人,对吗?”外星人眨眨眼睛,艾略特感到他的大眼球在回答他的问题,但是信息在他脑海里嗡嗡作响,就象一只苍蝇飞进了头脑里。艾略特推开卧室的门,怪物跳回原处,因为那只讨厌的狗在旁边,眼里闪现出愚蠢而好奇的神情,张着嘴,伸出不友好的舌头。“哈维!乖乖的!别咬东西,好狗,好哈维……”“汪、汪、汪……汪、汪、汪……”就语言沟通的程度来说,狗的语言比人的语言要低级些,狗的叫声好象一艘太空船倒行时发出的响声。“哈维,你看,他是好人,他不会伤害你,懂吗?”外星人从脚趾间发出薄雾,哈维把鼻子探进雾气中,看见自己从没见过的景象:那副巨大的骨头,透过黑夜不断地闪光,并发出嗡嗡声,这嗡嗡声如同遥远宇宙空间的回声,慢慢地减弱下来。狗畏缩不前,在动脑筋,同时发出恐惧的鼻声。它垂着头,朝后退缩。外星人却朝前走过来。“你会讲话吗?”艾略特以熟练的手势,用手指着嘴巴,做出张嘴说话的样子。外星人又眨眨眼睛,动了一下手指,做出外星人表示思维的手势,这是千万年来字宙生物的超级密码。外星人的手指仔细描绘出精密的轨道,物理定律中的各种螺旋和角度,深奥莫测,艾略特只是傻傻地眨着眼睛。外星人做了手势后,发觉对方并不理解,才知道对方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外星人考虑着当时的情况,暗自盘算着应该怎么办?他的大脑进化程度,远远超出小孩的理解力,他所考虑的是从何处着手开始交谈。外星人心想:我跟他交谈得太深奥了,让我想想看,让我想想看……他试图降低自己的智力,以适应地球人的水平,使彼此都能理解;但他无能为力,唯一可作的是玩弄他的数学。他是多么希望表达他那些伟大的方程式和出自外星人超时分的高深理解力。他做不到,只能讨一块M&M糖吃。艾略特走到收音机旁,打开收音机。“你喜欢这曲调吗?你喜欢这摇摆舞曲吗?”外星人从未听到过收音机里播出的音乐,通过他的心电感应,他似乎联想到岩石从山坡上滚落下来的情形。他用双手把自己的耳朵捂住,然后蹲下来。艾略特朝四周看看,心想外星人还应该知道一些重要的事物,他从钱袋中拿出一枚硬币。“这是我们用的钱。”外星人望着他,想弄清楚他的话,但是他听到的只是地球人一段模糊的发音。“瞧,这是二角五分的硬币。”艾略特给他的,是体积小而表面平滑的东西,颜色与M&M巧克力糖不同,这可能是更有效的维持生命的食品。他把硬币咬了一口。原来是一片金属。“唉,你不能吃那东西,你又饿了?让我们去吃点东西。哈维!”艾略特警告说,“走开!”狗发出低沉的鼻声,不愿离去,跟着艾略特和外星人下楼到厨房去。它蹲下身子靠在碗橱旁边,向艾略特表示要吃一点食物,来安定一下情绪,最好是一罐狗食,它可以吞下整盘狗食。但是艾略特不理会狗的要求,哈维只好在盘子的边缘舔几下。艾略特打开碗橱的门,拿出各种配料做他最爱吃的食品。“我来做蛋煎饼,”他说,然后开始用蛋、面粉和牛奶搅成糊。“做这东西是我最拿手的手艺,你吃过没有?”外星人望着这奇异的食物,这一点也不象外星人的食物。他的两只大眼睛转动着,望着艾略特把不同的食品加进去搅拌,一长条面浆流到了地板上。哈维就象一块湿拖布,很快就舔干净流出来的面浆,艾略特把其余的面浆倒入烘饼的铁模子中。“你看,这儿在做蛋煎饼呢!”外星人的鼻子略微抽动了一下,蹒跚地走到铁炉旁。啊,味道真香,象一大块M&M糖。艾略特端出做好的蛋煎饼,然后打开其他的食品橱,拿出糖浆、白脱油、水果罐头和奶油。艾略特在搅拌白色奶油时,香味四散,外星人吓得跳了起来。“别怕,这是一道好菜啊!”艾略特把一块M&M巧克力糖放在奶油上,然后把煮好的蛋煎饼递给外星人。“这是一把叉子,你知道怎样用叉子吗?”外星人望着耀眼的叉子,这是他在这幢房子里见过的最佳器皿。一道微光闪进他的脑海,对了,可以将四个叉予构成一件仪器,但是用什么把它们连接起来呢?不一会儿,在他的心灵深处,闪现出逃离地球的念头,这逃离地球所使用的仪器在他的脑海中慢慢构思定型。“嗨,你可以用叉子吃东西,你看,就象我这样吃法……”外星人用手摸索着,拿起M&M巧克力糖,把它吃了下去,然后看到了白色奶油。他一面品尝着,一面为它的化学成分而感到吃惊。当他叉住奶油时,想起了十字架形的方程式,这美味使他感到象腾云驾雾似的。好吃极了,简直是珍品。“喝点牛奶好吗?喝一杯吧!”牛奶晃来荡去,溅到了外星人的手指上,他的嘴唇又不容易碰到杯子的边缘,所以他把大部分牛奶都泼到自己的胸口,牛奶象流水一般注入心光区。“喂,你什么也不懂,是吗?”外星人叉起蛋煎饼时,再次注视着叉子,四个叉尖发出咔哒……咔哒……咔哒的响声。“怎么回事?你让我心里突然难过起来。”艾略特全身摇晃起来,高空的强烈微波使他产生了一种无法理解的感情。那种令人奇异的感觉,充满了他的心胸,他仿佛失去了原应属于他的美好东西。咔哒……咔哒……咔哒……外星人闭上眼睛,凝神沉思着,如果在遥远的天边有只耳朵在倾听四把又子敲出的乐声,那又会怎么样?如何用这小玩意儿未沟通整个宇宙?外星人希望能设法同太空船的领航员和通讯员谈话,因为他们在这方面比他要懂得多。“我们来玩一下,”艾略特说。他忘掉心中的伤感,握着外星人的手。“来……”外星人那些象草根般的长子指缠住了艾略特的手指。艾略特觉得仿佛在牵着一个比他还年幼的小孩,他感到有一种如涟漪般的电波流经全身,这股电波带有星际间的秘密和宇宙规律。他知道外星人的年龄比他大得多。艾略特的身体有些轻微的变化,仿佛是一个神秘地自动校正方向的陀螺仪。他眨眨眼睛,为出现这种感觉而感到吃惊,这直觉告诉他,这怪物也是星球里的一个孩子,不会做任何害人的事情。他领着外星人回到楼梯口,哈维跟在后面,嘴里衔着一只狗食盆,一路上注意着有没有饼屑落在地上。艾略特领头走进浴室,到了镜子前面,心想,外星人也许还没见到过镜中自己的模样。“照照看,镜中的那个人就是你。”外星人站在粗糙的镜子跟前,看到了自己的形象,他那肉眼看不见的、交流思维的高级器官,就是头顶上那道由精巧的电波构成的彩虹。他的容貌最美丽的部分没照出来。“你看这是你的手……”艾略特举起手,外星人也做着同样的动作,他用一种特殊的方式做着这动作,他的手指迅速挥动着,是以洲际火箭的速度,这速度预示着宇宙的未来。“嘿,你的手指好奇怪!”艾略特用缓慢的、地球上的方式眨眨眼睛,只顾研究外星人的手指而忽略了他所发的独特信号。外星人叹了口气,他简直笨得可怕!“我们的水是从这里流出来的。”艾略特打开水龙头说,“你看,有热水,有冷水,怎么样,你的家乡也有自来水吗?”外星人用手舀着水,抹在脸上,他的眼睛立刻变得跟显微镜一样,用不寻常的目光细心察看着地球上这种液体的微小分子的结构。“你喜欢水吗?瞧,这儿有好多水呢!”艾略特把浴缸中的水龙头打开,示意要外星人进去。“去啊,水不会伤害你的。”外星人倚立在浴缸旁,这浴缸就象太空船的研究池,科学家可以横卧在里面,探索水的内在世界,他怀着胆怯的心情跨进浴缸。 铃声响了。外星人突然跳起来,拍着两只大蹼脚,是不是水在秘密地侦察他?这是不是在测量他身上的电波实验室?“不要紧张,那是电话铃声……”艾略特离开浴室,外星人浸在浴缸的水中,水中的微生物在跳动,使他感到舒适,水的晃动使他平静。他闭上主要呼吸器官,然后将身体完全舒展开来,潜入水底,开始观察水的分子,注视水分子的潜在结构。他能用水的特点来帮助自己吗?哈维胆怯地走向浴缸,它在浴缸中最尴尬的场面,是每年一度为捉跳蚤而给它洗澡;它在浴缸边窥视着外星人,觉得外星人挺喜欢水。这使哈维回想起一只大海龟,哈维想捕捉它,结果真倒霉,自己的鼻子反被咬了一口。为此哈维只是略有兴趣地盯着这位客人。艾略特会给他洗头吗?艾略特回来了,朝下看看,猛然把外星人拉起来:“嘿,你这样沉下去会淹死的。”哈维看到艾略特没有替他洗头,显然,他头上没有跳蚤。“你是不是一个水里的妖怪?”艾略特问。哈维心想,只要不是那只张嘴咬人的海龟就好了,它用一只爪子轻轻地遮住鼻子,以防万一。“这里挂的是毛巾,你知道怎么用吗?”外星人对着毛巾傻看,他的皮肤是一层防水的鞘,他拿起毛巾,呆呆地看着,又望望男孩。“把身体擦干呀,傻瓜!”艾略特用水冲他,地球人的手碰到他疼痛的背,他感到舒服。“谢谢你,年轻人,你真好!”“瞧,我们每人都有自己的毛巾,这是我的……”艾略特指着说,“那是麦克哥哥的,那是葛蒂的,那是妈妈的,那条是过去爸爸一直用的,现在他去墨西哥了,你曾到过那里吗?”男孩走近一步,象展翅那样张开双臂,装做飞的样子。外星人眨眨眼睛,从艾略特的身旁接收到一股伤感的微波。“你是不是乘着飞船周游了各地?你有一艘飞船,对吗?”外星人的脑海里出现了一艘太空船,船身上刻着古代纹饰,散发出淡紫色的光辉。这时,他的心光相应地发出淡淡的微光。现在,男孩的忧伤就是他的伤感。“你留着这条毛巾,”艾略特说,“那是给你的,我们会写明:‘E,T.’①的字样。”这时,他又接触到了外星人,并对外星人的皮肤组织感到吃惊,另一股微波又流经艾略特全身,他知道这生物是年老的,比老寿星的年纪还要老得多。“你好象是一条蛇。嘿,你真奇怪。”外星人感到男孩的能量嘟——嘟——嘟地传进自己的内在电波系统。最有趣的是,地球人传来的能量虽很简单但很温和,如果你要交流感情,偶尔输送能量给他们,只要一半就够了。外星人用自己的手指发出信号,以解释原子的结构,星际之间的爱和宇宙的起源。“你又饿了吗?吃点奥雷牌甜饼干,怎么样?”哈维点点头,摇摇尾巴,它感到奥雷牌甜饼干还不错——虽然不是最好吃的食品。对一只咬惯扫帚柄的狗来说,是不应该挑剔食物的,它用嘴衔起碟子,把碟子递给艾略特,而他正带着外垦人从狗的身边走过。
① E.T,是Extra-Terrestrial(外星人)的缩写。好吧!哈维想,我就尾随你们。哈维跟他们走过走廊,来到艾略特的房间,艾略特把饼干分给外星人,哈维在一旁呜咽,把碟子用力地掷在地上,以示反抗。“你长得太肥了,哈维。”肥!狗把身体转向侧面,露出它的肋骨。没多久,哈维向艾略特表示反抗的情绪已经消退,外星人则成了艾略特的好朋友。哈维想在艾略特的靴子里找一些营养品啃啃。在房间的另一端,艾略特打开了壁橱门,把外垦人带到壁橱里。“我们必须把你安置在壁橱里,这里就做外星人的房间,好吗?里面有你需要的一切。”外星人正凝视着房间的天窗,天窗上有一幅飞龙的图,飞龙展开双翼,柔和的阳光透过双翼的空隙射进屋子里来。“你喜欢这幅画吗?这儿还有呢……”艾略特打开一本画册,和外星人一起看着。“这些是妖魔……这些是土地神……”外星人不断地调节眼睛的焦距,想分清每张纸的纤维组织。他又转眼看看画着的飞龙,小小的肚子,并不象他。还有其他的旅行者过去曾在这里游览过?艾略特离开正在看图画的外星人,开始在壁橱中放好枕头和毯子。他没去考虑自己为什么要保护这外星人,也没去考虑这件事的意义:毫无疑问,外星人一定是个自动飞船的飞行员,但他没有循原路逃跑。他知道,这个星球所给的东西,他必须接受,不然他得死去。“你会喜欢这里的。”艾略特在橱门口喊道。艾略特的体内接受了一种信号,它使他的身心毫不费力地晃动着。他还没意识到宇宙规律已触及了他,并对他产生感情,他只知道他从未象现在这样舒服。哈维却没有感到什么变化。它仍旧在咬靴子,它的心灵没受到什么影响,胃也没受到影响。艾略特走到走廊,端了一碗水,哈维以为有了一线希望,但是艾略特把水放在壁橱里,并告诉外星人说:“这是为你倒的水,这里是你的般舱。”艾略特把一些玩具动物挂在壁橱门口。“这是一种最好的伪装保护法,你和它们并列在一起,没有人会区分出你和它们的不同之处。”感到迷惑的外星人呆呆地听从艾略特的安排。哈维也木然地望着,心中萌生一线希望——把玩具狗熊的头咬了下来。艾略特往前走了一步,手中拿着一盏灯:“灯,你瞧!”艾略特拧开台灯,一道刺目的强光照射到外星人特别敏锐的眼睛上。他转身回到留声机旁,把手臂伸过去,摸到了唱针头。尽管他不喜欢这不愉快的声音,体年却发出了一道“柔光”。他心中有一张逃跑的蓝图——用一把叉子,还有刚刚碰到的留声机,它能转动,还能摩擦出一种信号。他望着留声机,设法寻找答案,这时他内心设计的草图成熟了,这草图包含着他所具备的通讯技术的知识。外星人蹒跚而行,想找些其他的工具。他打开桌子的抽屉,把所有的东西都倒了出来。“喂,”艾略特说,“轻点,我想把这地方保持得整洁一点。”外星人端详着房间里的每一样东西。扔、扫、拍、我的方法都使用过,他必须检验一切东西,这一切是如此奇怪,他若不从这颗原始的星球上寻找创造力,他还到哪儿去找寻灵感呢?艾略特用手挽住外星人的肘关节,带他走进壁橱。“你就耽在这里,好吗?耽着……”外星人钻到这小天地中去。这位曾经研究广阔宇宙的植物学家,现在彼关在这个木盒般的地方。他蜷缩在这儿。他的宇宙飞船在哪里?他的宇宙奇观在哪里?这正是他所需要的。突然从遥远的太空射来一束光线,这光线直接向他射来,这突如其来的信号是从无限遥远的地方射向地球的。“你瞧,”艾略特说,“这里还有个小窗户呢!”他指着外星人头上的一块小玻璃窗。“这里有盏灯,供你阅读时用。”他打开灯,“好吧!回头见,我去买些小甜饼和其他东西。”壁橱的门关上了,外星人望着台灯的灯光,然后从衣架上取了一块红手帕,把它盖在灯罩上,现在强光变成了粉红色的光,就象飞船中的灯光一样。他必须发出信号,一定得让他的同伴知道,他还活着。叉子的样子又在他脑海中出现,四个叉子连接成一个圈圈,可以做成一个仪器,那仪器发出响声,咔哒……咔哒……咔哒。五玛丽把车子开往通道,汽车已到家了。她在车上坐了一会,感到身心都很疲倦。她也许要吃点人参,或是杜松子酒。她把车门打开,下了车,眼光转向艾略特壁橱的窗子,艾略特的一个标本就放在那儿。她继续向前走,在走廊口看见哈维,它嘴里衔着一只碗。“别那样看我,哈维,我已经够难受的了。”她使劲地走着,经过哈维的身边走到放信的桌子旁。有没有人来信打听流浪的怪人?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一堆过期未付和长期末付的帐单,以及一份付款通知书。她把那些邮件丢进字纸篓,脱掉了鞋子。她叫了一声:“家中有人吗?”除了哈维外,没有人回答。“放下你嘴里的碗。”她坐在大厅的靠椅上,感到实在太累了,走不动了。一只苍蝇在她的前额嗡嗡飞着,她把它撵走,它又出现了。原未是错觉。这嗡嗡声来自她的大脑。接着来的也许是铃声,也许是人的声音。“今天连喘一口气的时间也没有。”她站起来,走到厨房,看见艾略特在作早饭。她擦干净碗橱和门,然后为自己煮一杯浓咖啡。她坐了好一阵子,喝着咖啡,注视着自己的双脚,——一双疲惫不堪的脚,一双即将瘫痪的脚。“嗨,家里有人没有?”当然,他们不回答她。他们在进行一项秘密计划,说不定在搞推翻联邦政府的阴谋呢:只要他们不出声地干就行了!后门打炮似地砰然打开,麦克走进来,他的样子象刚骑过大象似的。“妈,你今天过得好吗?”“好啊,你呢?”麦克耸了耸肩,暗示她不了解情况,说:“我打算去踢足球。”役再多讲,也没有人阻拦他。“好的,”她说,“活动一下,去吧!”她把手轻轻一挥,表示同意,事实上麦克根本没有征求她的同意,她望着咖啡杯,重又打起精神来。麦克穿上护肩,手中握着头盔。今天他情绪激动,跨了两大步,就到了楼上的走廊里,而艾略特已经站在那儿,挡住他的去路。“麦克哥哥——”“你在做什么,小滑头!”麦克要强行通过。“我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咦,什么事?”“你还记得那个妖怪吗?”“妖怪,嘿,让开……”“等一等,麦克哥哥,真的他又回来了。”“艾略特……”麦克感到他弟弟是个没有多大作为的人,就象一只光会做小动作的黄鼠狼,或者跟他下棋时所表现的行为一样。“走开!”“我要带你去看他,但他是属于我的。”麦克犹豫了一下说:“好吧!快点!”“首先,你要发誓,这是你所作的最大的允诺。”“好,好,让我看看,那是一只臭鼬,或是别的什么东西?你把他藏在屋里,妈妈要是知道了,会揍你的。”艾略特领麦克到了走廊。“先脱下你的护肩,”他一面说,一面走进房间。“你会把他吓坏的。”“别碰我的护肩,艾略特。”艾略特领着麦克走到壁橱跟前说:“闭上你的眼睛。”“为什么?”“就是要闭上,麦克哥哥。”在壁橱中,外星人熟悉了可以装在通讯仪器上的每件仪器,他得自己动手装一套通讯仪器。听到这两个小傻瓜进来,他不去理会他们,只是集中思想构思着发报机的设计图,壁橱的门突然开了!艾略特用手臂搂住外星人,意思是叫他放心,又点点头说:“过来看看,他是我的哥哥。”他们走出壁橱,从幼儿园放学回来的葛蒂正巧冲进房间。她一见外星人,便立刻尖声大叫起来,外星人也大叫一声,刚刚睁开眼睛的麦克也不例外,三个不同的声音直传到房子的女主人那儿。玛丽正坐着,想恢复一下精神。“哦!天哪!”她从厨房的桌子旁立起来,家中的小孩不知道又在做些什么撒野行为?玛丽十分疲惫地穿过客厅,走到艾略特的房中,在办公室工作一整天,现在又是小孩的吵闹,好象另一种生活在向她挑战似的。她在艾略特的门外停了一会,至少房内应该是整洁的吧!她推开房门,艾略特的每一件东西部撒在地上,玛丽望着他,心想:这孩子对自己如此杂乱的房间,为何毫不惭愧?“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在哪里?”“哪里?你看这乱七八糟的样子,是怎么搞的?”“你的意思是指我的房间?”“这根本不象房间,这分明是出了什么事故,你们难道雇了一个打杂的苦工?”在壁橱里,外星人挤在葛蒂和麦克中间,葛蒂准备要咬他,麦克因看得发呆而张着嘴巴,他那畸形的宽肩膀在小小的壁橱中占了不少空间。外星人希望这种拥挤时间不要太久,三个人挤得实在太紧了。外星人朝百叶窗的缝隙中望出去,只见主妇指着满地的杂物。是他为了寻找发报机器材而把房间弄成这个样子的。“艾略特,我听到葛蒂的尖叫,你和麦克干吗要这样捉弄她?”“没有,妈妈……”“艾略特,你不可以那样做,弄伤了人,看病要花许多钱,一个钟头差不多要花九十元。”“妈妈,我们没有作什么啊!”“那为什么她要叫呢?”“我不知道,她一进来就大喊起来,接着又跑出去。”玛丽心想,自己在葛蒂这样的年龄,不是也同样无缘无故地跑迸房间大声叫嚷,然后又跑到门外去。“原谅我,妈妈。”“我不是有意向你大嚷,艾略特,我也感到很遗憾。但是你得把房间收拾干净,否则我要揍你。”“好的,妈妈,我一定照你的话去做。”玛丽转身离开房间。当她的脚步声在门外消失时,壁橱的门马上打开了,麦克、葛蒂和外星人从里面走出来。只有几分钟的光景,麦克变了许多,他感到自己似乎被一团细绳捆住,全身麻木,一直好象在做梦,梦中仿佛踢过足球,头被人撞得晕头转向。自然那自寻烦恼的葛蒂和令人感到顽皮的艾略特都在场,当然,还少不了那个妖怪。“艾略特,我们得去告诉妈妈。”“不能这样做,麦克哥哥,你难道不知道妈妈会怎样处置他?”艾略特指着外星人,“他会被绞成狗吃的食物。”哈维一直摇尾巴。“他会说话吗?”“不会。”“那么,他在这里干什么?”“我不知道。”兄弟俩望着五岁的妹妹,她正睁大眼睛呆呆地注视着外星人。“葛蒂,他不会伤害你,你可以去摸摸他。”于是,外星人接受更多的探测和接触,小孩手指上的信息传到外星人的神经末梢,尽管这些信息很零乱,但这些小脑袋并不愚蠢,他们有能力把他送回到浩瀚的太空中去。“葛蒂,你不要告诉别人,甚至不要告诉妈妈,好吗?”“为什么不要讲?”“因为大人看不见他,只有小孩子才看得见他。”“我不相信你的话。”艾略特队葛蒂手中夺过布娃娃:“如果你说出外星人的事,你知道结果怎样?”他把布娃娃的手臂扭到背后。“不要扭,不要扭嘛!”“答应我不说,怎样?”“他是不是从月球上来的?”“嘿,他是从月球上来的……”玛丽躺在卧室的地板上,跟着电视屏幕上的动作做柔软体操。“一……二……三……”玛丽勉强跟着电视做柔软体操,做着,做着,就弄乱了,于是她把电视机的声音关掉,用最舒适的姿势躺在地毯上,好象她的肚子刚被箭射中似的。她听到从艾略特的房中传来三个孩子的声音,她知道他们又在出什么鬼主意了,气氛特别紧张。为什么她的耳边又传来嗡嗡声?会不会是刚才她把脚放到耳后,跟着电视做体操所引起的?天啊!她没有丝毫兴趣再做这种体操了,她大腿的肌肉还在抖动呐。够了,够了……是该给饥饿的儿女们开饭了,她把电视机关掉。她走进走廊,叫道:“喂,来帮帮我,快把饭摆好!”当然没有反应,她一个人走下楼去。今晚我们有火鸡馅饼——让我想想看——上豆泥是一道现成的配菜,还有椒盐卷饼。玛丽准备着这些菜,眼睛时时望着窗外隔壁园中的草地,邻居的主人象发疯的巨人一样坐在一辆象小汽车的除草机上。玛丽家的园子不长草,因为这狗为了找寻根本不存在的骨头,把泥土翻了又翻。狗望着她,耳朵一上一下地动着,好象在求她。“哈维,谁咬了扫帚?我们认识它吗?”哈维舔舔自己的两颊,把舌头伸到鼻子上。“干嘛,哈维?你看到了什么,使你这样激动?是不是法国的狮子狗又经过这里?是不是它惹了你?”哈维点点头,先发出低沉的抱怨声,然后是狺狺的大吠声。它已经一整天没吃东西了,每个人都忘了喂狗这件事。他们到底在做些什么?是不是因为有了楼上这个妖怪才弄成这个样子。哈维静静地思考着,我一定要把那怪物吃掉。玛丽走到楼梯口,亲切地通知大家:“快下来吃饭喽!”楼梯上终于传来犀牛走路般的、拍拍作响的脚步声,她的孩子象一窝刚孵出的小鸡,个个脸上带着神秘的表情,出现在她的面前。“你们在做什么?我看出你们有事瞒着我。”“没什么事情,妈妈。”麦克坐下来,葛蒂坐在他旁边。葛蒂望着锅里的饼,忍不住发出“呀”的一声。“不要叫,乖乖,艾略特,请把盐递过来。”“今天我在大壁橱中盖了一间房子。”艾略特很机灵地望着她。“什么样的房子?”“一种可以躲人的地方。”“真的吗?你不去整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有时间搞这些?”“我可以保留这房子吗?”“你想拿这事来推卸责任,对吗?艾略特,小孩子不应该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壁橱里。”“不是所有的时间,只用了一点点时间。”“我要仔细考虑一下。”玛丽说。大家都知道她毫无办法,因为艾略特会一直纠缠着她,直到她同意才肯罢休。她巧妙地换了个话题问:“土豆味道好吃吗?”“好吃。”“多吃点,葛蒂,既然你这样喜欢吃。”“我在幼儿园,还要吃得好呢!”葛蒂说,“我们吃巧克力煎饼。”“真的?我一定向幼儿园主任讲这桩事。”“他是一个行为反常的人。”“葛蒂,不要讲你自己不懂的话。”“行为反常的人,行为反常的人。……”葛蒂一面唱,一面吃着土豆泥。玛丽用手托着头。楼上,外星人从壁橱里爬了出来,他面前的房间堆着一堆杂物,他为了寻找发报机的零件,把房间弄得一团糟,现在他仍在杂物堆中寻找。他校正了眼睛的焦距,在房间中扫描般地看了一遍,房中立刻出现电波,一圈一圈地闪动着。物质内部的旋转对他没有帮助,他需要的是固体——如电唱机一类的东西。他把眼睛的焦距调整到正常的视力,然后把目光转向电唱机,转盘上是空的。他走向电唱机,用手指在盘上转了一下。“怎样把叉子和转盘联系起未?”答案有了……他点点头。逃生计划必须通过编有程序的信号,把无数根希望之线输入漫长的黑夜。楼下房间里传来菜叉的声音。除了叉子声之外,还有玻璃杯、碟子的碰撞声和既快又急的含糊不清的讲话声。“妈妈,为什么小朋友能看到的东西,你看不到?”“你看见了什么,葛蒂?是艾略特的妖怪吗?”“妈妈,不能算人的那些人是什么呀?”外星人意识到,孩子们不是有意出卖他。这个小女孩也许会惹出些麻烦来,因为她不懂保守秘密的重要性。然而这次无需担忧。他们吃过晚饭,显然已经吃掉了大量的M&M糖,他希望他们等一会儿再给他带一些来。“好了,谁来洗碗碟?”那瘦长女人的声音,传到他的耳边。他用手指转了一下转盘。他听见艾略特上楼的脚步声。艾略特走进房间,手中拿着放菜的托盘。“这是你的晚餐。”他轻声地说,把盘子递给外星人。盘子里是一些生莱,一只苹果和一只橘子,外星人拿起橘子,连皮一起吃。“你是不是总是这样吃水果?”外星人皱着眉头,他内部的分析系统劝告他下次吃橘子时,要把橘子先洗一洗再吃。“你听得懂吗?你感觉好吗?”艾略特注意到唱盘在转动。“你要听点什么吗?”外星人点头表示同意。艾略特在唱盘上放了一张唱片,把针头放下。“只要石头滚动,事故就会发生……”外星人一面听着这奇怪的声音,一面看着黑色唱片在转动,他又沉浸在发报机的构思上。太空船不会对山上滚下的石头有所反应。他必须发出他的同胞语言。如何使语调变得更悦耳些?如何把频率改到微波波段?他听到玛丽在走廊上说话的声音。“葛蒂,小宝贝,你在做什么?”“我要去艾略特的房中玩耍。”“当心,别让他欺侮你。”葛蒂拖着一辆装满玩具的小车,进了房间。她在车中放了一盆天竺葵,她把花盆放在外星人的脚旁。外垦人看到这份“礼品”,他的心光闪耀起来。“谢谢你,小妹妹,你真好。”哈维走进来,它闻闻外星人,又走到天竺葵旁想着:这花要浇水吗?“哈维,安静点!”麦克走进来,希望外星人不在,可是外星人还在,他还得和外星人打交道。他向外星人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对艾略特说:“可能他是一种已经灭绝了的动物。”“别瞎说,麦克。”“我不相信他是这样的生物……”“我总是这样认为的,现在,我仍相信这是真的。”葛蒂向外星人拿出最后的一份礼品。“这儿有些粘上,你玩过吗?”外星人拿起粘土,举到嘴边,准备咬下一块来。“不,傻瓜,你得把它捏起来……”葛蒂教他,如何把粘土捏成一个球。“我有个主意,”艾略特说,“地球仪在哪儿?”麦克把地球仪递给艾略特,艾略特在外星人面前转动地球仪,并指给他看北美的地理位置。“你瞧,我们就住在这里!”外星人点点头,他曾经在宇宙飞船上,看到过这熟悉的地形,并以这样的角度进入地球上方。是的,他认得这个星球,非常清楚……“对了!”艾略特说,“我们就住在这儿,你从哪里来的?”外星人转身望着窗外繁星密布的天空。艾略特打开地图集,指着一张太阳系的图。“你是从宇宙的这部分来的?”外星人把粘土分成五块,做了五个小球,放在太阳系的地图上。 “五个?你是从木星①上来的?”外星人听不懂他的话。他指着五个泥球,他的手指尖释放出一股电流,五个球泥顿时升到空中,并在这些孩子的头上飘浮着。五个球在空中飞行,转了一圈又一圈,孩子们欢呼着,一股能量仿佛从他们的脚上冲出来。“啊!……不……”外星人这表演使孩子们害怕了吧?当他停止放射电波时,五个泥球便落在地上。然后,他拿了天竺葵走进壁橱。
① 木星:太阳系中最大的行星。六“妈妈,”葛蒂说,“艾略特的壁橱里有一个妖怪。”“好啊,亲爱的……”玛丽在卧室里将脚跷到沙发上,尽量不去听孩子们的胡说,可是,当艾略特用一卷报纸猛击葛蒂时,她感到忍不住了。“哇,哇……”葛蒂尖叫起来,“我恨你,艾略特。”“别打了,”玛丽用香脂抹脸,她希望自己脸上的皱纹能在这层油脂的保护下消失。“艾略特,对葛蒂小妹妹好点!”“为什么?”“因为她是你的妹妹。”“来吧,葛蒂,”艾略特突然改换了语气,“我带你到后院去玩。”“这就对啦。”玛丽说,把头又转到沙发枕上。她听见艾略特领着葛蒂走出后门的声音。艾略特只要愿意的话,他是会好好对待葛蒂小妹妹的……“如果你再提起那个妖怪的事……”他们兄妹两人走到后院时,艾略特轻轻地说,“我就把你的布娃娃的头发全拔光。”“你真会这样做吗?”葛蒂说着,捏好两个小拳头,放在屁股后面,准备打架。“葛蒂,外星人是上天赐给我们的一件大礼物,我们得好好爱护他。”艾略特加强语气,竭力维护他的想法。他认为,他们的生活应该有一个崇高的目标,这是他们一生中遇到的最最不寻常的事。“嗯,我觉得他对我只不过是个大玩具。”葛蒂说。“他不是玩具,他是从那儿来的一个奇怪的生物。”艾略特用手指着天空说。“他确实象玩具,妈妈说过,大家一起玩玩具。”葛蒂不高兴他说。“这外星人是我们两人共有的,你可得保密哟。”“保密,保密,我有一个小秘密,”葛蒂一面说,一面看着艾略特,眼睛里闪着顽皮的表情,“如果我不讲出来,你给我什么东西?”“你要什么东西?”“你的会走会叫的布娃娃。”葛蒂露出胜利的微笑,这是他最好的玩具,文略特只好让步。“好的,”他说,“你会有的。”“还有,你得和我一起玩布娃娃游戏。”艾略特的眼神出现难堪的表情。“……那么,所有的布娃娃都来吃茶点……”葛蒂在房里让各式各样的布娃娃围着一张桌子坐着,他们好象在亲切地谈话。“……我的娃娃对你的娃娃说:‘男孩子都讨厌吗’你的娃娃说……”艾略特听他的布娃娃说话,然后把那些话复述出来,用手将布娃娃的手转过来,让它们去取茶。他回忆起那些记不清楚的愉快时光:他曾穿着溜冰鞋参加过葛蒂的茶话会,敲打过布娃娃,撞翻过椅子,桌子,然后笑着溜走。那些愉快的时光永远不复返了吗?玛丽经过他们的房间,朝房里望望:“啊:艾略特,你们是多么要好呀!”“艾略特以后每天都要和我一起玩布娃娃。”葛蒂愉快地说。艾略特的布娃娃呜咽一声,都滑到桌子底下去了。泰勒来下棋时,在厨房中看见了艾略特和葛蒂的奇怪场面,葛蒂正在她的玩具火炉上忙着,艾略特则穿着围裙,手里拿着一块松饼。“嘿,你们怎么这样狼狈?”泰勒的瘦长身子靠在门边,他的手和脚都很长,艾略特趁机叫泰勤“塑料人”,泰勒对此很反感,他怕真的长到七英尺高。“艾略特,你们在做什么?”泰勒朝着玩具炉子耸耸肩,葛蒂正忙得不可开交,听她指挥的哥哥正在把泥上和水搅拌在一起。“这看上去象是棕色巧克力!”“泰勒,你走开好吗?”艾略特用围裙擦擦手。“好的,不过今晚我们玩‘地牢与天龙’游戏,你忘了吗?”“他正在和我玩,”葛蒂说,“以后有空他都要和我一起玩。”突然后门开了,格雷克走进来,他身穿一件耀眼的衬衫,红红绿绿的象霓虹灯在闪光。他一面说,一面逗笑:“啦,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呀?”“我不做什么,你这个‘滴口水大王’!”艾略特一面低声地说,一面捏着松饼馅。“文略特和我正在做给妖怪吃的饼,”葛蒂唱着说。格雷克转动着一张摇椅,一面傻笑,一面唾沫四溅。“你在欺侮她,是不是?”“下流,格雷克,”泰勒说,“十分下流。”格雷克的唾沫溅到靠背椅上。“现在我一切都明白了。”他望着艾略特,好象感到现在世界上任何一个哥哥都以逗弄妹妹为乐,例如不停地对妹妹呵痒,直到她笑得站不起身来,或者把她绑在树上,逗笑她。不知道现在艾略特玩的是什么?格雷克的口水从嘴边滴下来,一直淌到他闪光灯般的衬衫上。“地牢与天龙”游戏的最后一个棋友斯但夫出现在厨房的窗口。他戴了一顶棒球帽,帽子两边有一对张开的大帽耳,他将手放在帽耳后面并且摇着它。他打了一个招呼,走了进来。“一句话也不要说。”艾略特一面咆哮着,一面把松饼放在小炉子上面。“我能说什么呢?”斯坦夫又摇起他的帽耳,心想,他的妹妹找过他。你们得保卫自己,锁上门,关上灯,免得被她发现。“艾略特和我开了一家面包店。”葛蒂一面说,一面高兴地唱着,“每个人都来买我的点心,圣诞老人也来买。”她打开炉灶的电钮,失上炉门,然后看看艾略特。她的眼睛里闪着顽皮和神秘的表情,暗示着他们在楼上的秘密。艾略特避开她的目光,又做起第二个肮脏的松饼来。七夜里,外星人从他的枕头上向外望,看见艾略特从卧室的窗户爬到斜面屋顶上。他到哪里去?外星人再从小窗户向外看,只见艾略特从斜面屋顶下去,奔下楼,走到花园里,一会儿就不见了。外星人以心电感应的方法测知文略特的去向,他正从房子后面爬到一座小山丘上,是不是去为一个躲在壁橱里的外星人寻找食物?文略特独自一人悄俏走到森林的防火路上,在那里,常常发生许多麻烦的事。外星人微妙的心电天线不时地转动着。因为他感到,那个腰上挂着一串钥匙的人在搜寻他。艾略特不是一个人走在防火路上。还有另一个人在那儿,他在黑暗中搜索。搜索谁呢?有什么可疑的地方?他感觉到沉重的脚步声,感觉到那地球人用冷漠的眼光穿过夜空射向这里。外星人关上他心灵的雷达,蜷缩在壁橱里。他们用令人目眩的灯光搜寻他。他们呆在山上,布满雷达,一处一处搜寻。他们认为外星人就在周围,而且一定能找到。剥他的皮,制成标本。把他罩在玻璃罩子里。他伸手拿了一只甜饼放在嘴里,紧张地嚼着。他们绝对不会找到他。但是他们离他如此之近,而艾略特也上那儿去察看他们的动静,要是艾略特被抓去,那可怎么办?他会不会说出藏在壁橱里的客人?外星人把脸转向天竺葵,向它发出恳求的目光。天竺葵的梗子动了一动,花蕾立刻怒放,马上开出鲜艳的红花。然后,花叹了口气,似乎是使尽了全力。但是这位宇宙植物学家用他的长手指轻柔地摸着它,不断他说话。他的宇宙语言是阅历无数星球的结晶,他的话使天竺葵获得再生,重又开出鲜艳夺目的花。天竺葵说,年老的生物大师,你的声音是最好的生长催发剂。是的,但它不是地球上的语言。外星人搔搔头,他需要懂得地球上的语言,为了与地球上的人相处得更好,他希望学会它。葛蒂带给他一本《英文ABC》,外星人把它放在大腿上,慢慢地学着字母M…。艾略特躺在防火路旁的树林里,看着政府官员们来回奔跑,他们的探照灯向四面照射,如果他们抓到艾略特,他就说他是出来遛遛狗的。哈维蜷缩在他身边,紧张地抖动着。它一直想冲出去,去咬那个腰上佩戴许多钥匙的人,它认为凡是佩带钥匙的人都是应该遭狗咬的。“今夜这儿不会有任何事情。”一个警察说。“我知道。但是我一直觉得我们正在被人窥视着。”佩带许多钥匙的人说,“但是被谁窥视着呢?”哈维有点饥饿,它自言自语他说,在这条路上也可能出现一辆装有牛奶的车于。狗企图冲上去,但是艾略特拉住了它。“静点,哈维……”艾略特轻轻他说,然后走到更黑暗的地方。过了一会儿,艾略特轻轻地滑到山坡下,哈维也跟着一同滚了下去。天上繁星点点。艾略特想着他家壁橱里的巨大秘密。他绝对不会出卖这个秘密,即使他被抓住了,百般受折磨,也不会将他出卖。而哈维呢,也许为了一根骨头就会出卖秘密,好在没有人来盘问这条狗。狗向前爬着,一面盘算着自己的计划。“哈维,”艾略特轻声地说,“我们有件大宝贝,你知道吗?”哈维凝视着走过的道路。它只知道世界上狗食不够。“哈维,我爱他,他是我遇到过的最好的朋友。”艾略特抬头望着繁星,想知道他的新朋友是哪一颗星球上的居民。所有的繁星都属于他,月光下传来一句低声细语。哈维竖起耳朵听着。是不是有人在讲话?或是有人在摇着袋里的碎饼?他环视四周,路上空洞洞的。玛丽被屋顶上的嘈杂声吵醒,她抹去眼药膏,坐了起来。然而那声音已经停止,房里又静下来。她走到窗边,向外望去,除了哈维以外.花园中空无一人。这狗在拼命挖一个洞。她放下窗帘,不去看那条发狂的狗,又躺到了床上。她知道。一件奇怪的事又发生了。但是,是什么呢?她的孩子在干些什么?她弄平枕头,抱着枕头进入了梦乡。“我们得把这事公开出来啊!这事太严重了,艾略特。”“不,他要和我们呆在一起。”他们兄弟两人一面争论着,一面向校车停车地走去。麦克很懊恼,他的内心世界全乱了套。头脑里想的尽是一些怪念头,卫星的轨道,水星的表面……,代替他的奔跑和捉迷藏之类的游戏。“他是宇宙来客,艾略特,我们不知道他来地球上于什么?为什么要来?我们突然醒来时他也许已在火星上,被几百万这样的怪物包围着。”艾略特不听他这一套,在早晨的街道上他看见一个从没见过的陌生脸孔,“那可是平时送牛奶的人?”“送牛奶的人休假了,另一个人顶替他。”“麦克,你听我说,我们附近有很多人,他们过去从没到过此地,你看,那边一辆汽车开过来了,里面坐着一个人,正在看报。他们都是来寻找外星人的。”“他们?他们是谁?”“四周都是他们的人。在山上也有他们这些人。”“艾略特,你最好马上想个办法,赶在他们抓到我们之前。”“外星人需要时间考虑如何办。”“也许他并不聪明,象一只工蜂,只会做一些简单的按电钮的事情。”“麦克,他,他比我们高明得多,高明得叫人无法想象。”“是吗?那他干吗住在我们家的小壁橱里?”“他运气不好,但是我们要帮助他交上好运气。”“艾略特,咱俩都是笨蛋,你难道不承认吗?只有那些经过训练的专家或者某种特殊人物,才能帮助他。只有那些有本领的人,才能测验他,收养他。”“我们把他养得不错呀。”“就是那些甜饼,那是什么好伙食?也许你害死了他还不知道呐!”艾略特脸上的表情越来越紧张,声音也象绷紧的琴弦。“麦克,我敢肯定,如果把他交给别人,他将永远回不了自己的星球。”“怎见得,文略特,你是怎么知道的?”“我感觉如此,并且这种感觉越宋越明显。他选择上我们家,因为他知道我们能够帮助他。”“但是,干吗要上我们家?我们家既没有人才,又没有钱,也想不出好主意,我们甚至连父亲也没有。”“那没有什么关系,他知道,我们能力他把许多事情拼凑起来。”“拼凑什么?”“一些,一些……”艾略特含含糊糊他说,他好象从睡梦中刚醒过来,有点印象,但说不上来,外星人托给他一个梦,梦中告诉他一些事情,然而梦境已消散,校车停车地却出现在眼前。奉勒、斯但夫和格雷克已到达,他们等车时,互相打趣。艾略特来时,他们又嘲弄他。“嘿,艾略特,今天面包店里生意怎样?做过水果馅面包吗?”“去你的,泰勒!”格雷克给文略特出主意,教他怎样捉弄葛蒂。“把她塞进大布口袋里去。”他讲话时总是唾沫四溅。斯但夫挥着手臂说:“艾略特,我忘了问你——你的妖怪怎样了?他回来了吗?”由于跟葛蒂玩布娃娃,玩纸牌和做各式各样的饼,把他的情绪搅乱了,所以他脱口而出他说:“嗯,他国未了,他可不是妖怪啊,他是外星人。”“什么?谁是外星人?”一个红头发的孩子冲向前,用带有鼻音的嗓子,大声地问:“你知道他是从天王星来的吗?”“闭上你的臭嘴,兰斯。”艾略特粗鲁地说,后悔自己说漏了嘴。兰斯老鼠般的小眼睛炯炯发光,似乎看出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发生。校车开到路旁停了下来,小孩们一拥而上,从新司机身边走过。“喂,乔治司机怎么啦?”“他病了。”新司机说。孩子们从没见过这个司机。葛蒂今天没有去幼儿园,她本应该去的,但是她假装生病,看门人把她送回了家。她想和外星人好好玩玩。因为艾略特一直把持着外星人。她推出小车,将一些玩具放在里面,她知道外星人喜欢这些玩具,她希望永远跟外星人在一起玩耍。她把小车推进走廊,又推到艾略特的房间,打开壁橱的门,走了进去。外星人抬头望她,他的眼睛转动着,葛蒂也跟着转动眼睛,傻笑着,然后坐在他身边。“你是一个大玩具吗?”她对他上下打量。“嗯,如果你不是大玩具,那么是什么?”他回到壁橱的角落里,似乎有些害怕,葛蒂一点也不怕,因为昨夜她梦见外星人带她到很远、很美丽的地方去。他牵着葛蒂的手,领她去看许多美丽的花朵,奇怪的小鸟在她头上飞翔,为她唱歌,四周普照着和煦的阳光。葛蒂牵着他的手。“不用害怕,就象在梦中一样。”她用手拍拍外星人,就象抚摸哈维一样。“艾略特和我都会照顾你,你不用担心,虽然你是一个大玩具。我的小车里有许多布娃娃,你看见吗?他们有美丽的头发。你可没有,你知道吗?”外星人看着这个唧唧呱呱讲话的小女孩。看来她比哈维好相处些,不过这些孩子真的能帮助他回到自己的亲人那里去吗?他们只能把他藏起来,并且是暂时的,而他需要的是高级技术,不是一车子布娃娃。“……这是我的擀面杖和牛仔背心,好看吧!这是我的拼读机①,你用过这东西吗?”外星人用长手指拿起一个长方形的盒子。他灵机一动,计上心来。“它会教你拼读,”葛蒂说,“你看……”她按一下盒上的按钮,钮上有个A字,拼读机就发出清晰的图声,“A……”她按着按钮B,机器说:“B……”外星人按M,于是就听到“M……”的声音。“现在你看这个。”葛蒂说,并按着“拼读”的按钮。拼读机拼出“技工”这个词。葛蒂按按钮,但是她没有拼对,机器说:“错了,再拼一次。”葛蒂再拼,机器说:“不对,正确的拼法是M.E.C.H.A.N. I.c.①”外星人凝视着这部机器,眼睛闪闪发光,是的,这部机器能教他学习地球人所说的英语。但是更重要的是,这是一部电脑。他的心灵扫描器官穿透到机器的内部,他从微型处理器、语言合成器追踪到记忆微型晶体。“嗨,你会用吗?”葛蒂摸摸外星人的手,他的手在微微抖动。他向葛蒂点点头,但目光一直盯着拼读机。他的头脑开动着,提出要求,寻求答案。恢复自由之路——一切起源于这部机器。葛蒂又按了一下。“拼出‘讨厌的人’这个词。”拼读机说。葛蒂又拼错了。外星人看着她使用,一直等到她玩累了。“好了,大玩具,我们的拼读课今天就教到这里。我会再来的。”葛蒂快步走出后,外星人把拼读机放在大腿上,打开后盖。真是妙不可言……他小心地摸摸机器的电路。这就是他未来的发报机的心脏。他大口地嚼着甜饼,然后开始千起来。机器中发光的结构已进入他的脑海,对于智力发达的外星人来讲,这拼读机的信息贮存及原理如同小孩子的玩具一样简单,电脑已是他的老朋友。“拼出‘技工’……”他竖起耳朵,仔细倾听着机器,他的思维很快掌握了这种语言和它的音符。“拼出‘讨厌的人’……”他自己的思维神经在嗡嗡作响,这是他的心理扫描在工作。
① 拼读机:最新出产的儿童电子玩具,用电脑、打字机、录音机和电视屏幕组成,能显示出颜色、声音, 这是英语“技工”的意思。甚至语调。例如电脑显示出猫的图像,说出这个词,要求儿童复述,然后再拼出cat这个词。①他看到了这个词所表示的物体,他记住,他的思维进入了更高级的学习阶段。他学过一个已经死亡的星球的古老语言,并且掌握了这门语言。而现在他腿上放的是地球上的语言拼读机。借此他也能学会、掌握这种语言。“拼出‘冰箱’……”这个词的微妙形象出现在他心电感应屏幕上,他看到了“冰箱”这个物体,它就是放牛奶、食物的地方。“冰箱……”他的嘴巴模仿发音并捉摸这个词所包含的意思,他的胃似乎也在吸收这个词,内心的每个系统都在琢磨这个词。这样,他那奇特的大脑进入掌握语言的状态,一千个贮存的词汇反复出现,加上各种参考资料和图解的配合,因此他能够学会用英语表达周围的事物了,他先抓住基本词汇,然后触类旁遁,再学细微之处。“蛋糕……糖果……”他很快就掌握了一整套词汇,学会了这些词汇就可以到社会上去,理解一些重要的事情。“冰…淇淋……”他不断地、反复地按着按钮。真好,这是个良师益友。然而,机器的重要性还不止如此。由于学会了地球上的英语,这机器内部的电脑可以改装,然后说出其他的语言,可以说他自己的语言,还可以发射到自己的星球上去。那天他唯一的错误是仍然与艾略特保持着心电感应联系,他全神贯注地研究“拼读机”,忘记了艾略特,但他的心电感应系统却仍在工作,因而给艾略特带来一段难堪的时刻,因为艾略特在上生物解剖课。老师正在上课,艾略特却接到奇怪的信息:关于拼读机设计图的信息。“我们要剥开它的肚皮,看看它内部的结构,”老师指着玻璃缸里的青蛙说。他捉起一只青蛙,在它腹部划了一条红线。“我们要沿这条线切开——你看,你在做什么?”老师看见艾略特的实验报告,上面划的全是精密的电子线路,他的手自动地划着,好象魔鬼指使着他一样。当然,这魔鬼就是艾略特壁橱里的外星人。外星人正在神秘地忙于对词汇进行数字排列和程序安排。他这些心理活动都感应了艾略特。但是老师并不知道这事,他的这个常提问题的学生,现在完全不在听课,却拼命在写字,弄得满头大汗,教室里的每个学生都停止听课,望着他。“艾略特——”艾略特还在写着,写到报告纸的页边上,写到桌子上,然后又在空中写着,艾略特走到黑板跟前,撕掉育蛙解剖图,并用粉笔在黑板上写起来。泰勒、格雷克、斯但夫吃惊地看着他。泰勒将长腿伸到实验桌下踢踢格雷克的脚后跟,他指着艾略特,用手指在头上做了一个奇怪的手势。格雷克点点头,嘴角又流出口水来,只见艾略特象疯子一样在黑扳上画着宛如收音机和其他机械内部的图样。格雷克的嘴上吹出一个小泡泡。他吸住了口水,这泡泡真妙呀!他从未吹成一个泡泡,每次他还未吹成就破了,这次居然吹成功了,泡泡直飞向老师,在老师的脑后破掉了。老师没有注意到,他向艾略特厉声他说:“小家伙,马上坐下!”老师抓住了艾略特的手臂,但是这孩子的手臂有一股远远超过他所拥有的力量,象一根铁棒在震动着。他在黑板上画满了神秘图表,教室里一片混乱。“下课,我们下星期继续做实验,艾略特!”艾略特手中的粉笔掉到了地板上。他的脸朝着老师,两眼显出迷惑不解的神情。一会儿功夫,他学会了电脑的所有专门技术,但不知出自何处。“模拟数学……”他自言自语地说。老师把他推到了走廊,文略特的鼻尖上出了一小点血珠。斯但夫从口袋里拿出帽子,戴在头上,摇摇头,他看见艾略特被带到校长办公室。“可能要罚他擦一个月黑板。”“他大概有毛病。“泰勒说。“他可能服了他母亲的减肥药。他妈妈不是经常有这样的习惯吗?”格雷克说。“听我说,因为他们一直用泥巴做水果饼,我知道他的小妹妹也会做。”斯坦夫说着用手拉拉帽子。“她真会害人。”葛蒂放下她的彩色图画书,不知道自己干吗要画画,而没去与外星人玩耍。莫非有什么东西把她推出壁橱,使她走过客厅,来到自己的房间。现在她清醒过来了,她要找外星人多多玩耍。她回到客厅,来到艾略特的房间,她一走进房间,便想起昨天夜里做过的梦。她梦见自己和外星人在很远的地方手牵手地钻过瀑布。打开壁橱,只见外星人在使用拼读机,她看见他那双大得可笑的眼睛,好似梦境中的瀑布,当水花飞溅时,每每是彩虹夺目。外星人把拼读机放在一边,显得很满意的样子,此刻他把所有的复杂的电路都融会贯通了。这是他来到地球以后最好的智力收获。他完全忘记这些小孩子。其实这是不应该的,因为他们对他是非常需要的。没有他们,他的工作不可能成功。从葛蒂的小手里他得到了一部万能拼读机。她还要给他什么别的礼物?“来,来,大玩具,请到我们的游乐场来玩……”葛蒂拉着他的手,她的小手在外星人的手中显得特别小,然而就是这双小手决定着外星人的命运——地球上三个孩子的手帮助他回到自己的星球。但是他知道生命的道路是最难铺设的,是崎岖曲折、坎坷不平的,有高坡,也有洼地。葛蒂蹒跚地走在他前面,走出房间,未到大厅。“来,你会喜欢这玩意儿的……”他几乎能听懂小孩的话,他花了整个下午学习拼读机的语言,产生效果了,眼下正是使用这种语言的时候……“拼‘技工’这个词。”葛蒂望着他拼读这个词。“M.E.C.H.A.N.E.X.……”“错了。”拼读机指出。“你会说我们的话了!”她牵着外星人,走进母亲的卧室,在这里,外星人从窗口望出去,看见玛丽止驾驶着汽车在花园里停下。玛丽并不知道外星人呆在她儿子的壁橱里。对了,现在再拼“讨厌的人”这个词。“妈妈在花园里,她不会听到我们这儿的谈话。”葛蒂说。葛蒂踏着脚尖,打开电视机,荧光屏上出现了一个木偶玩具,它转动眼睛很象外垦人。外星人靠近电视机。“你能数到十吗?”一个眼睛象臭虫一样的玩具问。“我会,”葛蒂说。“一……”玩具说。“一……”外星人跟着说。“二……,葛蒂大叫,并抢着数,“二十,三十,四十,五十!”“五十,”外星人重复一遍。木偶玩具的一双大脚跳起舞来,葛蒂低头看看外星人的一双象桨一样的脚。“你是木偶吗?”她问。“不”“苹果。”木偶玩具念。“苹果。”葛蒂跟着学。外星人转身走到电视机后面,希望更仔细地看清它的结构,他的视力扫描器开始探索——高频调谐器是他所需要的,能把拼读机上的信号再生成微波频率。对,对,现在拼“无线电发报机”。他想把电视机搬走,不行,这是玛丽的。不管怎样,我得暂时借用一下。葛蒂玩得正来劲,外星人还没有将高频调谐器取下来,葛蒂将牛仔帽戴到他头上,她自己也戴着女式牛仔帽。“我们两人都是放牛娃。”“B,”木偶玩具说。“B,”外星人跟着学。“从你的装束,我知道,你是一个男放牛娃……”葛蒂说着按了一下按钮。“B。对的。”外星人说。葛蒂的高声尖叫必然引起玛丽的注意。外星人走到窗前,看看外面,花园里空无一人。他把帽子推到眼睛上面,指着走廊里的房间说:“家。”“再说一遍。”“家。”葛蒂高声地笑着。楼下传来玛丽的声音。“葛蒂,你来看看这个最大的南瓜。”“我正在玩呢,妈,我跟……我跟……”“别说了,别说了,”外星人说。外星人拿起布娃娃,扭动了一下,他的动作象按按钮一样。葛蒂立刻安静下来。外星人领她来到走廊,但是他站在栏杆跟前,看见玛丽在桌旁翻阅信件。“跟我来,”葛蒂低声说道。她拉着外星人走了一段,走进艾略特那乱七八糟的房间。她打开壁橱门,刚把他送进去,就听见楼下文略特的声音。“嘻,我回家了。”葛蒂进入壁橱,她拿起拼读机,按到“B”字母。荧光屏上显示出来的词,她从没看见过,发出来的音不是“B”,而是“嘟”,或者近似这个音。她感到有些稀奇,外星人却嘻嘻憨笑,笑个不停。“我的拼读机出了毛病吗?”葛蒂说。“没有。”外星人说。他很满意他重新排列的程序。他取出晶体中的部件,用新的方式重新安排程序。艾略特打开橱门走进来。“艾略特。”外星人靠在枕头上叫他。艾略特惊讶得张口结舌。“我教会他说话的。”葛蒂说。“你刚才是在跟我说话,再讲一遍。”艾略特大声地说。“艾略特……”“你会讲‘外星人’吗?”“外星人,”外星人说。一阵敲门声,笃、笃、笃三下。“是麦克。”艾略特说,打开壁橱门。他们走出壁橱时,麦克也来了。外星人着着麦克。“请拼‘技工’这个词。”“M.E.C.H.——什么?”艾略特得意地笑笑:“我们教会他讲我们的话了。”“是我教的。”葛蒂说。麦克向前走了一步。“你还会说什么?”“请拼‘讨厌的人’。”“他只会做这些?只能拼词?”外星人谦虚地耸耸肩。他还不十分懂孩子们的谈话,但是他懂得如何表达最简单的意思。外星人吃饼时,孩子们将母亲电视机上的高频调谐器偷偷地取下来。电话铃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玛丽说:“艾略特,你的电话。”艾略特走进客厅,拿起电话,拖着长长的电线走进自己的房间。“喂,艾略特,”耳机中听到很粗的鼻音,“我是兰斯。”艾略特觉得兰斯的话音里有探听的意图。兰斯以前从来不给他打电话,这次突然跟他谈到土星,火星上的奥林匹斯山和其他的太空事件。“……是的,艾略特,太空,太空,太空,好象我脑子里装的全是太空事件,这不是有些奇怪吗?难道你没有预感到有些怪事要发生?我倒……”艾略特说:“喂,我有事,以后再谈吧……”他挂上电话,揩揩额头,感到兰斯在向他步步进逼。外星人心灵里也有同感。他以心电感应觉察到这一点,这个极古怪的小孩的脉波仍然留在他身上。对这个小孩来讲,应该拼“麻烦”这个词。看来,不能再浪费时间了,他指着电话,然后指指窗口。“嗨,外星人,这是什么意思?”他又指着电话和窗外无边无际的天空:“打电话回家。”“你要——打电话回家吗?”外星人点点头。“我要打电话回家。”八“啊,艾略将,把你的老师称做‘水果’,这可不好。”“我不懂老师为什么要气得那么厉害。我不过是随便说说的。”“你最近情况怎样?”“妈妈,我很好,这只是我们小孩子必经的阶段而已。”“不要用心理学家的口气说话。”玛丽将节食饼干①嘎吱嘎吱地嚼碎。眼下正是吃饭的时候,如果按她的胃口,她满能吃下一整条涂有果酱的奶油面包,以解艾略特给她带未的无名优虑。“妈妈,你看见过妖怪吗?”葛蒂问。“常遇到。”玛丽心想,你爸爸的性格不也有些妖怪味道。“我有一个朋友是妖怪。”葛蒂说,这时艾略特扭着葛蒂那布娃娃的脖子。“艾略特!”葛蒂尖声叫着。“对不起,我忘了……”“艾略特,不要这样残酷,好吗?”玛丽说。葛蒂苦着脸摸摸她的布娃娃,艾略特凝视着她。玛丽拿了一块面包,涂上厚厚的一层奶油,再加上一些果酱。一会儿,她觉得自己的胃胀鼓鼓的,她又拿了一块,如法炮制,以此来安慰自己。“妈,你这样吃下去,又要吃掉一只面包。”麦克说。“瞎说,”玛丽温和地斥责,正要再吃,麦克把面包拿走,葛蒂把果酱拿走,衍艾略特把奶油藏起来。她望着他们说:“谢谢你们。”“狼吞虎咽的妈妈。”麦克说。玛丽说:“对,对,不要让我接近这些食品,应该将它们放远点。”她将碟子推得远远的。是的,他们真的把这些东西藏到身后,拿到楼上,送给外星人吃。拼读机的内部结构全打开,把部件重新加以改装,有些电线还有果酱的味儿。这机器不再说英语了,而是说些人们听不懂的外星人的语言:嘟噗嘟噗尔,斯克尔菲罗克……孩子们坐在外星人的身边,他按了几下电钮表演给他们看。“这是你们的语言?”“我打电话回家。”他指着天外说。“他们会来接你吗?”外星人点点头。但是,这只是发报机的一部分,是信号发生器。信号要传送到他们的星球,必须日以继夜地不停发射,但没有人去按电钮,得靠自动控制。为此他需要动力,使机器能自动发射。外星人领孩子们走出壁橱,找到一架电唱机。外星人用手势和不完整的句子表达他的希望。他们呆呆地望着他。外星人指着唱机转盘做手势。孩子们仍是稀里糊涂地望着他。
① 节食饼干:一种虽有饼干味道,但糖分较少,并含有助消化成份,使人吃后 不易发胖的饼干。他见孩子们不懂他的意思,急得团团转,张嘴唱了起来。“只是……摇滚再摇滚……”他的歌声带有宇宙的旋律,引得孩子们哈哈大笑。他睁大眼睛望着孩子们。“外星人还会唱歌呢!”孩子们仍然不理解他的心事。“唱,唱,外星人在编歌子 。”他找了一张唱片并转动者它。“你想做唱片?”“对,对。”“用什么材料做?”“用……用……”他也不知道用什么,他只能说某种圆形的、会转动的材料。“你要一个圆形的东西?”“对,对。”“你打算把歌子录在上面?”麦克走到他跟前说:“这里不是录音室,只有名歌星才灌唱片。”外星人指着自己的脑袋:“拼‘技工’这个词。”“艾略特,他指什么?”麦克问。艾略特看着外星人:“你是说,你是一个技工?”“对,对,拼‘技工’。”他将唱片翻过未,拉出一团电线。“唱机这下可完了。”麦克说。外星人拿着电线说:“还要更多的。”“你要更多的电线?”他点点头。“他需要更多的电线。”孩子们相视着,想和这位外星人打趣,但外星人迈开蹼脚朝房间走去,打算用更高级的解决办法。要制造舞曲唱片,他需要更多的材料。思维激流向他显示着未来的机器,一次再次充实着他的设计。他需要…………一个衣架。他走进房间,拿出一个衣架,想把机器拴在上面。他凝视着衣架,竭力想着:这木制的衣架好象在发光,在摆动,衣架使他着迷。他决定将唱机挂在上面。他抓住衣架,用手指将木架烧出些小洞,每个洞接一根电线牵到拼读机上。“嘿,外星人的手指象火炬一样。”他匆忙走进壁橱,拿出他的拼读机,他火炬般的手指很快就使焊锡熔化,随后将电线焊在机器上。“更多、更多地焊着。”孩子们为他找来更多的电线和一面镜子。他们站在一旁看着。外星人将电线联结起来,还需要一块结实、平滑的圆形材料。孩子们能领会吗?他转向天竺葵。天竺葵说,他们都是地球上善良的孩子,不过迟钝一点。“行,外星人,我们为你再找些其他材料。”肴着孩子们离去,他大概对他门不放心。他真的作为一个技工,继续将许多电线焊接在拼读机上,再牵到衣架的洞眼里,他还需要一些细小的有弹性的金属针。他曾在这房子里看见过金属针,但究竟在哪儿呢?这些孩了的母亲——玛丽的脉波向他袭米,外星人闭上眼睛,想象着她的模样。是的,她头发上有一个金属的东西叫什么来着?他沉浸在对玛丽的回忆中。“葛蒂……”友好的葛蒂进来了。他指着葛蒂说:“请拼‘发夹’这个词。”“发……”“不对,”他指着自己光秃秃的头。“你要发夹?”外星人点点头。葛蒂牵打他的手。他们一起来到玛丽的卧室。他看看窗外,玛丽正在园子里整理她的菜地,玛丽看见一个大南爪,觉得非常奇怪,偌大的南瓜,好象是用牛奶浇成的。窗台上的盆花——天竺葵——闪烁着鲜花,花儿躬身问他。嘿,老学者,你在找什么?你在从事什么高级的伟大的研究工作?“发夹。”“这里有。”葛蒂打开一只白色的瓷鸡。外星人拿了些发夹,在玛丽的穿衣镜里看见了自己的容貌。他将长裤弄短,双脚用纸袋套起来。“来,来,外星人。”葛蒂拉着他的手说,并把他带出妈妈的房间,经过客厅,回到艾略特的房间,进入壁橱。“你用妈妈的发夹干什么?”他坐在枕头上,在衣架的木钉旁插了一排发夹,然后将拼读机上的电线引来,穿入发夹。“这玩意儿很有趣,”葛蒂说,“你经常干这玩意儿?”“是的。”“作什么用呢?”“外星人要打电话回家。”“你家在哪儿?”外星人指着天空,葛蒂望着窗户。“就是你在梦中带我去的地方吗?那地方有多远?”“远呐!”“你家里的亲人会听到你讲话吗?”地球上的孩子问个没完。“他们会拿起听筒说:‘喂,你是谁?’”“请拼‘讨厌的人’这个词。”“N一U一S……”“不对。”“你把我的拼读机拿去玩以后,我拼不出单词了,现在机器只会发出咯哩噗尔咯哩噗尔的声音。”“咯哩噗尔咯哩噗尔。”“不管是什么,反正拼不出我们讲的英语了。”葛蒂走到一旁,玩起她的小锅灶。她将妈妈的香脂和泥巴混在一起,制作起一种新式的松饼。外星人辛勤地劳动节,一面哼着从艾略特收音机里听来的抒情歌,唱得结结巴巴。他全神贯注在工作上,葛蒂也专心玩她的,因而没有听到玛丽上楼的脚步声。直到她打开房门时,他们两人才发觉。外星人唯地站起来,混到许多玩具动物、木偶娃娃和玩具机器人中间,他僵立其中,那双高度发达的眼睛茫然发呆,尽量使自己的表情呆板,象个木偶青蛙似的,和玩具一模一样。玛丽走进来,目光掠过这些杂乱的玩具,她看了看呆若木鸡的外星人,最后看看里面的天竺葵:“是你把这盆花带到这里来的吗,葛蒂?”“月球人喜欢花,他会使它生长。”她摸摸天竺葵茂盛的叶子,摇摇头说:“每一个生物都长得如此奇妙,我真不理解。”“吃块小松饼吧,妈妈!”“我的宝贝,这饼很好看。”玛丽看看松饼,发现它是用泥巴和某种香脂做的,这香味好熟悉啊……“我的天啊,葛蒂,这是用我的香脂做的?”“是营养霜。”玛丽凝视着剩下的“新我牌”营养霜香脂。“葛蒂,我真要发脾气了,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小鬼,妈妈花了二十五美元才买到一瓶,现在我只好拌着泥巴、小石子一起搽到脸上了”“对不起,妈妈。”“我知道你会感到不对的,总有一天我要笑话你的,但不是今天。”她的眼睛再次看看外星人和零乱的木偶玩具,玛丽气得对眼前的一切都看不清楚了,她转身叹了口气,这才定下神来,不过有些悲伤。外星人看着她走出房间。他从一排木偶中走出来时,心情沉重,对玛丽来说,他只是一具木偶罢了。不幸的外星人多孤单啊!“请拼‘拒绝’这个词。”他走到发报机前,又用火炬般的手指焊着许多电线。他低头望望自己那几乎要碰到地板的南瓜肚子,在如此悠长的岁月里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自己的丑陋相貌。即使不再吃甜饼,肚子也不会变小。他天生就是这副长相。“你为何悲伤起来?”葛蒂问,她看见外星人水汪汪的眼珠子变得干枯了,干涸的眼里还留有许多泪痕。他一眨一眨的眼睛,又变得晶莹了,他拿起拼读机,又焊接电线。……咯哩噗尔嘟噗尔一滋瓦克……高度智慧的语言安慰了他。这是一种用心灵说话的语言。只要孩子们从五金店里弄些必需的零件,机器就能在夜间一邀一遍地复述。一旦他离开地球,至少有一点是使他满意的,那就是他训练、引导这些孩子去攀登科学高峰。如果他离开地球……看着自个儿用手工做的发报机,用发夹和农架作的材料,他有些怀疑自己是否能真的离开地球。但是他的脉波肯定他这样做是正确的。他只能抱这样的希望,朝这个方向去做。如果孩子们弄不到圆形锯片……楼梯上响起一阵脚步声,艾略特和麦克走了进来。他们脱掉茄克衫,拿出所需的圆锯片和一大把铆钉及连接器。“外星人,拿去!你要的就是这些吧?”“拼‘摇滚再摇滚……’”外星人兴奋地用手指摸摸圆锯片的表面。他把圆锯片放在唱机的转盘上,手指一转,平滑的锯齿旋转起来,在小窗户射进来的阳光中闪闪发光。“你怎么把圆锯片当做唱片?”“油漆。”外星人想用漆涂在圆锯片的表面。“什么颜色?”他抬头指着天空。“蓝色?”外星人点点头。“妈妈刚才进来过,她没有发现外垦人。”葛蒂说。“是吗?这些玩具给他做了掩护,是不是?”艾略特说。“出去,出去。”外星人催他们走开,他想,今天出了这件丢脸的事,真够呛的!玛丽凝视着穿衣镜,伸手在小瓷鸡里拿发夹。她用手抓了好久,里面却空无一物。“我的发夹呢?”玛丽想起来了,肯定是葛蒂拿去了。她在搞化装,需要发夹。“葛蒂!”“来罗,妈妈。”葛蒂跑了进来。“把发夹还给我。”“不行,外星人拿去用了。”“啊?他用这干吗?”“他的机器里要用。”机器,玛丽沉恩了一会,要不要跟小女儿寻根究底,把发夹追回来?不,用不着。“算了,葛蒂,不用发夹了。”“我告诉外星人,你向他问好。”“好,代我祝福他。”外星人坐在壁橱里,积极工作,此刻锯片已喷上油漆,正让它干燥。现在,这位高级技工正在油漆上面烫出一些凹形的图案。“嘿”艾略特说,“他把它做成象一个收音机盒子。”麦克在艾略特的背后看着。“这是一架玩具钢琴。”外星人的火炬手指不断地在锯片上烫着图形。然后,他将这锯片放在转盘上,又将衣架上的挂钩放下来,挂钩上的一排发夹在转盘上烫有图案的锯片上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喔喔,外星人,你是野人……”锯片一转动,发夹划着痕,电线不断传导到拼读机的按钮上,便一遍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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